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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大了,他變老了,誰都不會留在過去。
宋星遙接下瓷匙垂頭飲湯,只淡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給你的東西,收到了嗎?」林宴情緒收得極快。
「收到了,謝謝你。」宋星遙開口,真心實意道謝。
「不必客氣。我說了不再幫你,這些就算我送你的合作誠意。」林宴又給她盛了碗飯。
「合作?」宋星遙不解。
「嗯。我需要一個人幫我跟在殿下身邊。」
「林宴,我跟著殿下是出自真心,不會背叛她的。」宋星遙停下動作。
「你想多了,我只是需要一個人能做我與殿下的中間人,負責傳遞消息而已,此事我已與殿下提過,她同意了。」林宴拾筷吃飯,邊吃邊道,「你呢?」
宋星遙想了想,並沒直接點頭:「我需要考慮。」
林宴沒逼她,只道:「先吃飯吧,菜要涼了。」
宋星遙便低頭扒飯吃菜,心裡有些亂頭緒理不清,只是默默琢磨。
待她吃得七八成,林宴方起身去漱盆前洗手,拭淨後回來坐下,從桌上捏起個橙子,取刀慢條斯理切開,道:「遙遙,你父親那件事,牽連也甚廣,你需得小心應對。」
「我知道。」宋星遙抬頭,見他白皙的指尖已染上橙黃,「既然我阿爹設計的武器在外疆出現,這個曾素娘會不會異族細作?」
長安城貿易繁榮,胡商遍布,會湧入大批異族細作並不奇怪。
「不會。我查過她祖上三代,均無異族血脈,都是不折不扣的中原人,她夫家也一樣。」林宴斷然否定,「最大的可能是通敵叛國,但她夫家在大安畢竟也是紮根數十年的大商號,這個可能性也極小,如此一來最可怕的就是,她在替大安某方權勢賣命,她背後的主使者可能大安手握重權的要員,也可能就身在長安,如果冒然打草驚蛇,你會很危險。」
宋星遙吃飽罷筷:「我會小心的。」
林宴點點頭,雙指搓了一小把細鹽灑在已然剝好掰成片的橙上,將盛橙的綠玉盤推到她面前。
橙黃盤翠鹽如雪,叫宋星遙想起句詩來——「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
那是描寫女子的詩句,用在林宴身上,卻無絲毫違和,不論多少年,他這張臉,這姿態,這身體,都是賞心悅目的。
林宴拿絹帕緩緩拭淨手,抬頭時卻見宋星遙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惑道:「怎麼?」
宋星遙飛快垂眸,腦中不過八個字——美色誤人,斷不再犯。
林宴這回可沒能猜到她的心思,眼中疑惑閃過,靜靜看她吃了兩片橙後,起身踱到她身邊,從懷內摸出一物,輕輕擱在她手邊的桌面上。
那物件用素白綾帕包裹著,不足巴掌大小。宋星遙側眸看了看他,他只道:「拆開看看。」
宋星遙拭淨手,將綾帕托在掌心打開,一道冷冽的硬光閃過,帕中包裹的,竟是一片薄薄鋒刃。這鋒刃打造得很巧,薄如蟬翼,比她從前那把還要好。
「你那柄薄刃匕不是讓裴遠拿走了?現在隨身帶的那柄匕首太大了,不好藏。」林宴說著看了眼她的小腿。
宋星遙縮回腳——她著女官常服,穿的是皂靴,匕首就貼著腳踝豎藏著。這匕首確實略大,穿靴時尚能一藏,不過也容易叫人發現。
「裴遠同你說了?」她一邊問,一邊拈起薄刃把玩。
「說了,你與他同陷人販巢穴,患難與共的事跡。」林宴語調平平道,「你還有一隻繡鞋落在他那裡,被他藏了起來。」
宋星遙覺得他語氣不太對,卻也未多想,只是臉上一紅——自己的鞋被外男藏著,總是件羞於啟齒的事。
「你跟著殿下,又在查你父親的事,危險不小,這薄刃拿著防身。」林宴怕她推拒,勸道,一邊又道,「至於那隻鞋,我找機會給你拿回來吧。」
「不要。」宋星遙斷然拒絕。
林宴眼眸驟縮——不要?那是要把鞋留給裴遠?
他沒問出口,她卻知道他誤會了,便又道:「我是說,你要能拿回來就扔了吧,不必再還我了。」
林宴點點頭,走回座上,只道:「這東西收好,刃太鋒,你防身歸防身,別傷到自己。另外如果你考慮清楚有了決定,可以讓伍念來告訴我。日後你在公主府,曾素娘的消息我會通過伍念傳給你,你若要用人,他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這話中已有言盡辭散之意,宋星遙便將薄刃再度包上,沒有拒絕這份好意,沖他道謝:「如此,多謝。」
「我就不送你下去了,石階濕滑,你小心些。」林宴道。
宋星遙點點頭,正要離去,忽想到什麼,轉頭問他:「今日……我遇到了林晚,她手裡拿著幅畫像在尋人,說是畫中之人由你所繪。你瞧那畫上人像是……」
林宴挑眉露笑:「像什麼?」
「像我洛陽老家後面的洛水女神像。」
「不是像,那就是洛水神。」林宴一笑,似雲開霧散晴空萬里。
宋星遙愕然:「你畫洛水神做甚?」
「我只是告訴林晚,那畫中女子是我此生非卿不娶的女人而已,省得她老把心思動到你頭上。」林宴回她。
「……」宋星遙又一愕,在她印象中林宴的行事風格雖然老辣,卻稍缺靈活,不會做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