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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可真俊,光這張臉就讓人氣不起來。
她又想起那個春/夢,想起很久以前池畔的試探,忽然覺得自己也許可以再試試,為了一段已經成為過去的痛苦回憶而放棄森林,好像不太值得。
就像長公主說的,男人……自有男人的妙處。
「你盯著我做甚?」趙睿安被她的目光看怕。
「趙睿安,你是不是喜歡我?」宋星遙直來直往,乾脆道。
這問題問得大出趙睿安意料,驚得他咳了數聲,面頰肉眼可見迅速紅了,全無往日歡場老手的模樣,再瞧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已經從他臉上挪到他前胸,然後往下……這打量的神情有些放肆,仿佛在評估他的□□,讓他情不自禁挺起胸膛。
宋星遙得保證自己的幸福,趙睿安的外形幾乎無可挑剔,但他素行不良,所以又問:「世子爺是歡場高手,想必知己甚多,也不知做過幾人的入幕之賓?」
這問題就問得更直接了,趙睿安那張臉陡然滾燙,被她問得腦殼嗡嗡,少見的把心中算計籌謀拋得乾淨,咬牙切齒道:「沒有,一個都沒有。」
「啊?」宋星遙大為詫異,「世子您還是……」
趙睿安的形象轟地一聲崩塌了。
他面色赤紅,眼神不善地盯她:「宋星遙,夠了,你問這些做什麼?」
「考慮一下你我之間的可能性。」許是受了長公主的點撥,又或者被夢境刺激,宋星遙直言不諱。
好歹她也是嫁過人的,可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上輩子再怎麼苦,床第之事還是如魚得水十分和諧的,那大概是林宴給她的唯一好處。胃口被養刁就不能將就,這輩子若再考慮成婚,男女之事必是她選擇的關鍵所在,至於情情愛愛的都是浮雲,她也不靠丈夫,當然得找個能讓自己舒服的。
見趙睿安沒吱聲,宋星遙又道:「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世子近日待六娘確與常人不同,若不是有意,那又是為了什麼?」
好端端地對她這麼好,若不圖人,那他求什麼?
「宋星遙,你能不能稍為矜持點?」趙睿安苦笑。這是頭一回,風月情/事上頭,他失了主導權。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宋星遙就是生來克他的,從見面相識起,他就沒在她面前占過上風。
「那你不喜歡我?不喜歡便算了。」宋星遙聳聳肩,轉身離開,只是腳步還沒踏出,手臂就叫人攥住往後狠狠一拉。
她被迫轉回身,趙睿安已經站在她面前,眉頭皺著,臉上紅潮未散,一雙眼如隼眸般盯著她,沉聲道:「喜歡。」
乾脆利落的兩個字,但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語畢他又問她:「那你呢?」
「我?」宋星遙開始思忖這個問題。
她沒有答案。她只知道,面對趙睿安自己確有一絲心動,那場大火也讓她對他添了依賴信任,但那遠不及愛,或者說,遠遠不及上輩子面對林宴時熾熱的心動與喜愛,但那樣的感情死過一次,就都成了灰燼,死灰難復燃。
既便她知道林宴有自己苦衷,有諸多不得已,知道那支致命的箭與他無關,知道他無辜,但感情死了就是死了,就如少年時的青春,逝去便不復再歸。
她不是十七歲的小娘子,是死過一次的宋星遙,很難再毫無保留喜歡一個人。
她懷念曾經的自己,然而心境不可拾。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試試。」宋星遙坦白。
她本不想再嫁,然而那場大火與長公主的話又改變了她的想法。如果她死在那場大火中,這輩子豈非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沒享受到?如今,她又為何要為曾經的痛苦放棄做為女人的歡愉?那又不是她的錯。她該去尋找她的幸福,即便只是一床荒唐夢。
人生苦短,需盡歡。
「六娘,有些事試了,就不能回頭。」趙睿安的眼漸漸被另一種神情取代,「一旦開始,我就不會放手。」
宋星遙覺得手臂被他攥得疼,震震手臂沒能掙開,便道:「那就算了,當我不曾說過吧。」
「來不及了。」趙睿安把人扯到胸前,附耳道,「已經開始了。」
從他說出「喜歡」起,已無退路。
他蟄伏長安為質十三載,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地過著日子,從沒人逼他坦白過一句話。這場源於欺瞞和謊言的戲局,最終騙到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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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指南傾」的匾額依然被擦得鋥亮,站在書房的院中,恰能觀到北斗七星,林宴很小的時候就已喜歡觀星。
他的妻子叫星遙,名字動聽,像他做了多年的夢。
如今,韓家大仇已報,他的身份不再是秘密,林家因此掀起軒然大波,但已經與他無關。他將要從這裡搬出去,再無樊牢束縛,與她之間最大的障礙被清除,想來便覺一身輕鬆。
也不知如今宋星遙怎樣了?
從莫宅回來,二人各自受傷,他傷得重些,躺了數日才得下床,已有許久沒見到宋星遙,心中早已如火焚燒,只是十幾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待他將這些俗事料理妥當,再乾乾淨淨地面對她,方能再言,破鏡重圓。
終究還是,來日方長。
他如此想著,手上忽然一疼,垂眸看時,卻是掌中那柄薄刃過於鋒銳,把玩之間劃傷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