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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裴遠,再是林宴。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她的頭疼,慢慢因為歸籠的記憶而平復,卻又因種種思而無果的問題再度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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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下起急雨,大夫踩著地上積水匆匆踏進宋星遙的繡閣,小院內進進出出都是人,一副忙亂的模樣。
宋夢馳被妹妹突然發作的頭疾嚇壞,暫時顧不上招呼友人,只將人抱回繡閣。恰逢幾人的行李車馬陸續抵達宋府,宋大郎便帶下人將東西往一早收拾好的靜章堂安頓,便請林宴等人在繡閣外的小花廳暫歇。
花廳的槅窗正對著繡閣院子,幾叢芭蕉半掩月門,被雨水澆得青翠透亮。
林宴沉默地站在窗前遠望。方遇清和俞深兩人已經習慣他的寡言少語,自顧自飲茶閒談,並不打擾他。過了許久,宋夢馳這才抹著腦上的汗趕來,進門就拱手連連告罪。
「哥幾個不必如此見外。」俞深不以為意地擺手道,轉而問他,「令妹現下可好?」
「大夫給她瞧過,只說可能是舊疾導致的風邪侵腦,現下餵過丸藥,施了針,已經睡下。」語畢他嘆口氣,眉間未解,「信上說她舊疾已經好齊全,我這才趕來接她去長安,現下又突然發作。此去長安路上車馬奔波,也不知她經不經得住。」
林宴回身走來,邊踱邊問:「她這舊疾就是你說的,五個月前受得的傷?」
「正是。」宋夢馳道。
林宴點點頭,眼帘微落,遮去眸中一抹異色。
若他不曾看錯,宋府門外她無聲的唇形,喊出的應該是他的名字。
她是怎麼認出他的?
那個跪在門前的丫鬟鶯香,他亦有印象,那本是她最信任的丫鬟,隨她嫁入林家,最終卻受人利用毒害於她。這一世,她卻早早將鶯香逐出院子?
還有已然被錯過的……曲江池畔的初逢,似乎也被生生改掉。
五月前,他也在那時候歸來的。
「清霄兄?」旁邊有人喚他。
方遇清更是調侃道:「林兄想什麼呢,難得見你走神。」
林宴這才察覺自己失神,微勾唇角,並不回應,只朝宋夢馳道:「你也不必過份擔心,六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倘若她能隨我們回到長安,到時我請宮裡的老醫官到府上替她再仔細診治一番……」
話沒說完,門外宋大郎拱手入內,朝眾人道:「幾位的行李已命人送到靜章堂了,另已在那邊備下薄酒,給幾位接風洗塵,請。」說話間因聽林宴提及要請醫官的事,心中不免好奇,於是問道,「三郎,先前話說了一半,你還沒介紹這位兄台的名諱。」
宋夢馳看著林宴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一會罰我三杯酒。」而後才介紹起林宴來,用詞極盡簡單,「長安林家的嫡長子,林宴,道號清霄。」
宋大郎先是一怔,進而頓悟——長安能有幾個林家?又能有幾個林宴?
白馬戰神的林家乃是開國功勳,雖無世襲罔替的爵位,卻手握實權,掌十萬神威軍,聖人心腹近臣……數重光環之下,一個「林」字足夠說明所有,他不需要任何多餘的字眼。
而拋開林家家世不談,林宴早在聖人身邊聽差,深得其寵,如今已任正四品的千牛衛中郎將,可謂少年得志。
宋大郎再看林宴的神色,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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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宴的到來在宋家掀起軒然大波。宋家人本當宋夢馳帶回來的只是平輩之交,縱然身份尊貴些,也都是未得功名官階的少年郎,卻不想其中竟有個名滿全京的林宴,這就難怪能在金吾衛說得上話了。從品階上來說,他已經超過宋家所有人,當下便驚動了家老小。
宋家兩個叔伯不敢怠慢,自要親自接待,宋家幾個兄弟也都慕名而來圍著林宴幾人打轉,不是飲酒暢談,就是相邀外出瀏覽洛陽名勝,日日不落空。那廂宋星遙頭疾未愈,整日昏昏沉沉臥於屋中休養。
如此這般,待到宋星遙頭痛徹底消失能起得了身,已是三天之後。
「不喝了。」宋星遙推開燕檀端到她手邊的藥。
漆黑的藥汁泛著苦澀味道,宋星遙嫌棄非常。三天時間,足夠她將記憶徹底釐清,這藥沒必要再喝了。
燕檀剛要勸她,她已走到窗邊朝外望去,根本不給她勸話的機會便蹙眉道:「怎麼還跪在那裡?」
從繡樓往下,正好能望院中情景,鶯香面朝她的繡樓,跪在院門外,已是第三天,每天都早早來,跪到月出方離,不言亦不語。宋星遙早就聽燕檀提起,只是她頭疾發作間也顧不上這事。
「說是辜負娘子的信任,要給你請罪,我們都勸過幾遍也無用。」燕檀回道。
按說出了那樣的事,宋家就是把鶯香發賣了也無不可,不過因著宋星遙當時那句留她之話,府內暫未處置,等著宋星遙親自發落。宋星遙聞言令人取來鶯香身契,帶著燕檀下了繡樓。
八月太陽仍毒辣,鶯香連曬三日,臉曬得發紅,後頸也曬到脫皮,此刻正汗流浹背地跪在地上,見宋星遙下來,欣喜抬頭道:「六娘子!」
宋星遙面上無笑,嘴裡淡道:「起來吧,跪著像什麼樣子。」卻沒上前扶她。鶯香猶豫片刻,還沒起身,就聽宋星遙又道:「這是你的身契,如今交還於你,便算全你我主僕之誼。」說著她朝燕檀示意,讓燕檀將手中身契交還給鶯香,鶯香卻不肯接,反往宋星遙裙邊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