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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間打鬥漸漸平息,宋星遙扶著林宴的肩頭頻頻喘氣,她兩天沒吃什麼東西,又被林宴拉著跑了這麼一大段路,眼下氣力已竭,雙腿如沉鉛,喘了幾口氣方道:「別管我,你去殿下那邊看看,我坐這歇歇再過去。」
她離紛爭中心還有一段距離,而眼下紛『亂』平息,危險漸去,林宴左右看了看,只道:「倒也不必,我去喚人,讓他們過來就是,很快。」
林宴的人就在庭上站著,他只要上前一段距離就能叫到人,不需要離她太遠,也沒打算離她太遠。
宋星遙點點頭,改為扶樹站著,林宴只往中庭走去,正欲喚人,可步子邁出十來步,他卻心頭一凜,草叢間有細微簌簌動靜響起,他神使鬼差地轉頭。
這一轉頭,他心魂欲裂:「遙遙——」
森冷刃光悄無聲息閃過,如毒蛇般架在宋星遙脖頸之上。宋星遙整個人僵直,背後陰影走出一人,發出尖細而瘋狂的笑聲。
「阿兄,你要去哪裡?不要阿晚了嗎?」林晚出現在宋星遙身後。
「林晚!」林宴頭中一陣刺疼,心臟收緊,仿如被人捏在掌中。
「別過來。」林晚喝止林宴靠近的步伐,手中刀刃緊抵宋星遙脖頸,那上頭已被鋒利刀鋒劃開細口,鮮血一道沿著刀尖流下,「阿兄為何如此喜歡她?我不明白。我與阿兄十多年的感情,難道比不上這個外人?」
「你我兄妹之情,怎可與她相提並論,我已說過無數次,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是你阿兄。母親與我有活命養育之恩,從小到大我都待你如親,沒有變過。」林宴小心翼翼開口,不敢刺激林晚。
三皇子被趙睿安殺了,林晚所有指望盡數落空,橫豎難逃一死,她要拖個墊背的人,已然瘋狂。
「什麼兄妹,你不是我哥哥!我不想與你做兄妹?阿兄,我有什麼不好,你為何寧願與她一起,卻不肯看我一眼?這麼多年,我就只想嫁你而已,為什麼你們……通通都反對?」林晚邊說邊紅了眼眶,「你若無意,由小到大為何待我那般好?這世間又有哪個男人能比得上你?母親走了,你也不要我,父親要把我嫁給凡夫俗子,我只有一個人……憑什麼,你們憑什麼如此對我?既然嫁不了你,我便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我要你什麼都聽我的……可是,你還是為了她,將我『逼』上絕路。」
只要成為一國之後,再控制君王攝政,她便能為所欲,要誰死誰就死,他眼中無她,她便要他日後只能看她一人。
林晚的瘋狂,從上一世到這一世,都沒改變過。
林宴已無法對她解釋縣主所為,只能道:「是,全是我的錯,我任打任罰,你先將匕首放下可好?」
「不,不是你的錯,是她!」林晚說著又一用力,宋星遙只能往後仰了頭,「是她把你搶走的,都是因為她。我得不到的,誰都別想得到,只要殺了她,阿兄就是我的。」
她越說越瘋狂,宋星遙頸間的血越流越多,四周的注意力已被吸引過來,長公主的人已經圍來,趙睿安也匆匆趕到,與林宴並肩而站,眸中噬人光芒愈勝,卻也不敢動。
暗夜中,有人悄無聲息飛上樹梢。
「阿晚。」林宴疾喚,手中長劍一轉。
宋星遙瞳眸驟縮,眼睜睜瞧著林宴將劍駕在自己頸間。
「你不是喜歡我?殺了她有什麼用?不如……我陪你死,你把她放了。沒有她在,天上地下,我只陪你,可好?」林宴忽然溫柔道。
「不……」宋星遙喃道。
林宴這是用自己的命來換她一命?
不得不說,林宴了解林晚,聽到他的話,林晚果然神情一改,現出幾分歡喜來:「阿兄,你說的可是真話?」
「我不騙人,你先把她放了。」林宴一邊道,一邊以餘光望向暗處。
那人已然上樹,找定位置。
「我不信。要不……阿兄先走一步?你死了,我馬上來。」林晚笑著搖頭。
林宴緩慢點頭。
暗夜裡,森冷箭矢已瞄準林晚與宋星遙所在方向,不知何故,卻遲遲沒出手。
他不知道那人在猶豫什麼,只是這一幕……與那一世何其相似。
宋星遙為質,他被『逼』對峙,裴遠持弓藏匿暗處。
莫非……
裴遠跟隨長公主入宮,發現這一幕已以最快速度飛身上樹,但持弓之手卻無端顫抖,心中突如其來的刺痛幾乎貫穿肺腑,箭頭在二人間不斷游移,腦中無數碎片閃過,與他從前做過的那些破碎的夢一樣。
那場荒謬的夢境中,他深愛林晚,箭殺宋星遙,與摯友反目……那是宋星遙遲遲不願接受他的原因?
他是殺她的人。
今夜,噩夢再現,他似乎被什麼控制了心神,那個被斬了頭顱的靈魂好像歸來,瘋狂想要鑽進他體內。
他的手抬起又落,明知下面情勢危急,可這一箭……難以放弦。
林晚等了一會不見林宴動作,怪笑一聲道:「阿兄既然不願,那就算了。」她說著作勢要將匕首划過宋星遙脖頸。
「好。」林宴握劍之手頓緊,不再等裴遠出手,目光與宋星遙遠遠一對,繾綣溫柔,做了個口型——「別看。」手中長劍已起。
宋星遙心神俱碎,再顧不上什麼生死,只道了聲:「不要——」趁著林晚注意力被林宴吸引之機用力撞開她的手,朝林宴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