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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的院子破舊不堪,常年失修,冬日裡還會往裡灌冷風,好在足夠清靜,夜晚能夠安睡。
日子一天天過去,九歲的時候,小梁成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
入冬的時候,府里來了新客,是國公爺的表弟,江嵩侯爺一家來做客,臨走前還將女兒留在了宋家,等到過了年節後再領她回府。
江家的千金小姐,不過五六歲,穿著新棉的冬衣,整個人被毛絨絨的披風包裹著,活像一隻又白又胖的小糰子。
爹爹是新封的侯爺,娘親是當朝官家的姐姐長樂公主,小糰子也受到了宋府上下的寵愛。
可惜小糰子是個迷糊蛋,在哥哥姐姐大伯大娘里,看到了他這個掃地的。
「哥哥!」小糰子黏在小梁成身後,口齒不清叫著哥哥,說起來應當算是表哥。
即便衣衫破舊也掩蓋不了小梁成生得標緻,小糰子超級喜歡這個奇奇怪怪但是很好看的哥哥,常常偷拿些好吃的送給他,就算被宋梁成說是小包子也只會咯咯地笑。
下雪了,天氣冷下來。
因為小糰子的喜愛,宋梁成終於換了新屋子,住進了庭霜院,與小糰子出雙入對,別的院裡人也不得不看在糰子的面子上給宋梁成幾分好臉色。
「哥哥,窩喜歡葛格。」小糰子抱著他的大腿不鬆手。
他還在為了宋吉受氣時,小糰子鬆了胖乎乎的爪爪,小跑著進了宋吉屋裡,三兩句便逗得病懨懨的宋吉笑出聲來,氣色也好了許多,連一向暴躁的余氏也對這小福星喜愛不已。
一口一個哥哥叫著,軟萌的小糰子軟磨硬泡幾個月,宋梁成再硬的心都被磨化了。
歡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年節一過,江嵩便將女兒接回了府,小糰子私下同他約定,明年還會回來找他。
這一去。
便是陰陽相隔。
江侯爺一家回長樂公主的封地,乘船遇到凌汛,全船傾覆,死傷無數,多人失蹤。江侯爺和公主雙雙遇難。
小糰子也沒再回來。
夢的盡頭是翻滾的江水,小糰子在水中起伏,濕透的後背上,是一塊粉色的胎記。
「哥哥!」
赫然從夢中驚醒,滿頭冷汗。
宋梁成坐在床邊,扶著床帷,從夢魘中清醒過來。
事情已經過去九年了,身邊的人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宋梁成也少有夢見那孩子,只是這次卻夢了那麼長那麼重。
她若是能健康長大,應當與若禾年紀相仿。
離他太近的人,總不會有好下場。
惆悵著望向窗外,夏日的明媚照亮了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荷花池中波光瀲灩,微風吹過,荷葉涌動成碧波,荷花微微顫動,蓮動蕊動,極盡溫柔。
若禾與小七一早去廚房領了早飯端回庭霜院。
走在路上,周身被溫熱的陽光包裹,腦中卻是昨夜她沒膽量做完的事,與京城第一美男獨處,她竟未細細看過宋梁成的身體,若是有機會,從頭到腳觀摩一番,也算是滿足了她的愛美之心。
宋梁成看著她的時候,眼裡帶著光,眼中墜落了繁星,亮閃閃的。他的瞳色比常人淺一些,微微上揚的眼角帶起細密的睫毛,盡態極妍。
他的手總是帶著熱烈的溫度,與他的脾性並不相符,但是她很喜歡……
纖長的手指,從指縫插進去,手掌相碰的瞬間感受到他的心跳。
宋梁成一直很沉穩,情緒也不外露,就算能摸到他的心跳,也一定不像她的一樣,跳得像到處蹦跳的小鹿——
噗通噗通……
「若禾姐,你發什麼呆呢?」小七在她面前揮揮手。
從讓人臉紅心跳的幻想中逃出來,看見小七單手拖著托盤,緊張道:「你好好端著啊,這托盤可是黃梨木的,摔壞了咱們都賠不起。」
「一個托盤都那麼值錢?」
「可不是嘛,不光是托盤,你看那池子裡的荷花,紅的叫六月春,白的叫水芙蓉,都是培育出來觀賞的,一包種子也能賣不少銀子呢。」整個國公府在她眼中,就是銀子堆起來的寶庫。
小七覺得有趣,她沒見過那些,也不知道是值錢的,不禁對若禾多了幾分崇拜。
「若禾姐,你知道的東西真多。」
「哪有哪有,略懂罷了。」她跟著娘親學了琴棋書畫,也識得許多器物,自然而然就知道很多東西。
轉移了小七的注意力,她腦里還是有些亂,剛才都想了些什麼!自己怎麼能對宋梁成抱有那種奇怪的想法,簡直大逆不道,他可是……他……
若禾一怔。
他不是自己的兄長啊。
至少現在不是,以後也不一定是。
如此一想,負罪感大大減輕了。
她重生歸來只有一個目的,宋梁成不能死,她也不能死,而且要過得幸福。
其實不是非要做兄妹才行,若禾大膽設想著。
若是做得他身邊得力的大丫鬟,至少是與陸昭平起平坐的地位,日後宋梁成發達了,自己至少也是個候補管家,到了年歲出府後,配個外莊子的莊主或是卞京中某個鋪子的掌柜,都是不錯的選擇。
經過與翊王那段並不美好的婚禮後,她也看透了王公貴族中平凡人的悲涼,因為主君有了權勢朝三暮四,弄得女人之間爭鬥不斷。
若是嫁個普通人家,就完全沒有這樣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