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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大,何處是他的容身之所?
他漸漸明白,他在這世界上是沒有親人的。爹不是爹,娘沒有娘,唯一對他有利的,便是這個一般人無法求到的身份,他會利用一切,長出一身厚厚的鎧甲,叫外人,無法再傷害他。
可是後來,有個大丫鬟發現了這個秘密,宋梁成從來都不記得她的名字,但她偶然間看到了吳氏的遺物,裡頭有一張畫像,是一位教書先生所畫。
「老賤種生了個小賤種,果然有貓膩。」大丫鬟在屋裡肆意的翻著,宋梁成在門外愣愣地站著,心中萌生殺意。
大丫鬟是余氏的人,為了掌握準確的證據,便帶著畫卷,偷偷出府去查,沒想到還沒到達露水莊,就被一路跟蹤她的宋梁成給殺了,拋屍荒野。
沒有人是天生的冷血無情,只是宋梁成除了這個身份已經一無所有,他只能用最極端的方法去保護自己,不會叫人揭破這個秘密。
除非他自己不想要了。
余氏一早就發現自己的兒子快不行了,沒用的兒媳婦整天在哭,年幼的孫子無憂無慮還不考慮這些雜事,只有她一個將要年過半百的老婦人操心整個國公府的未來。
她厭惡宋梁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從那孩子進門的第一天,她就想趁機掐死他,她不斷的在宋梁成身邊安插眼線,甚至塞了護衛到他身邊,伺機暗殺,可那雜種就是命硬,不但沒死,還將她派過去的護衛給反殺了。
小小年紀就那麼心狠手辣,未來也一定不是個善茬。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於是余檀香開始造他的謠言,說他災星降世,是惡鬼投胎,叫所有人都厭惡他。
從小在這樣的氛圍下長大的孩子,應當被打擊的自卑不已,可宋梁成卻是個刺頭,任憑淨檀院和聽雨閣那邊怎麼折騰他,敗壞他,他都不會屈服,左右他要的就只是這個身份,就只是一處能夠遮風擋雨的住處。
因此宋梁成長歪了,他變得心狠手辣,他變得名聲掃地,如了余檀香的期盼。
可是,宋府來了一個小丫鬟。
自從來了那個若禾,宋梁成不但不做惡事了,還慢慢收斂邪性,同翊王分道揚鑣,雖然依舊待人冷漠,但已經很久沒動過刀子了。
這已經大大背離了余檀香能夠接受的範圍,那宋梁成身上應當是污點滿滿,才無法襲承爵位,她不會容忍一個同自己不是一條心的庶子來襲承爵位。
那種事若是發生了,簡直就是宋國公府的恥辱。
於是,她開始搜羅有關宋梁成的事。
最後將視線放回了露水莊中,雖然有很多人不願再提起舊事,但總有人不知滿足,只要給的銀子夠多,什麼都能說。
她這才得知了當年的外室吳氏與那教書先生的姦情。
余氏狂笑不止,這個宋梁成,釘在她心裡十幾年,就跟個倒刺兒似的,現在終於要滾蛋了。
——
府衙中,秦大人傳證人上堂。
一位是當年照顧吳氏的丫鬟呂小魚,還有一位,便是那位教書先生,孫秀才。
兩人的證詞皆證明吳氏在與宋義在一起之前就與孫秀才互相愛戀,後來宋義將吳氏扔在露水莊不管不問,也只有孫秀才前去安慰照料,一來二去,胎珠暗結。
僅憑兩人的一面之詞,不能證明什麼,秦大人提出要滴血認親,宋梁成也默然接受。
事情已經過去十八年了,宋梁成已經十八歲,再過幾個月,就十九歲了。
歲月不饒人,面前的呂小魚和孫秀才已經蒼老的不成樣子,將近四十歲的年紀,卻像是六七十歲一樣形容枯槁,宋梁成看著他們,只覺得自己的童年是一片缺失的空白。
他們在自己的童年中來回走動,卻沒有人停下來問他一句,「你還好嗎?」
官差將碗端上來,宋梁成拿起刀抹在手指上,下手乾淨利落,眼睛都不眨一下。輪到孫秀才時,他卻猶猶豫豫,在余氏的眼神逼迫下,才顫巍巍的拿起小刀,割破手指的時候還疼的不敢睜開眼睛。
兩滴血液融在一起,余氏露出滿意的笑來。
秦大人判下案子,宋梁成冒充官眷,至此刻剝奪他宋家庶子的身份,押入牢中再審。
心事得償所願,余氏起身退去時頗為得意地看了宋梁成一眼,本想好好欣賞一下他臉上那失落又迷茫的表情,但宋梁成卻笑了。
那是一個陰謀得逞的笑。
余氏心中惡寒,堅決不相信這宋梁成還能有什麼後手。
任他還有什麼手段,離了國公府,宋梁成就是一隻流浪狗,無依無靠,最好遠離京城,滾去邊疆同那些蠻夷打交道。
直到審訊結束,堂上的捕快都散去,若禾才被允許出來,但宋梁成已經被人押著送去刑部大牢了。
來不及聽秦大人的請安,若禾急忙問他,「這事對宋將軍的前途有影響嗎?入了宋家又不是他的錯,要關他多久啊?」
「郡主殿下,本府只管判對錯,此事刑部還會審查一次,這事說重可重,說輕也輕,郡主若是真的關心宋將軍,何不進宮去求一求皇后娘娘和官家,上頭若是鬆口,也可從輕發落。」
若禾本想先去看看宋梁成,但聽秦大人之言,還是轉頭入了宮。
怎會這樣,宋梁成不是宋家的孩子。
這樣的認知讓若禾震驚了好一會,但轉念一想,原本宋家人就排斥宋梁成,她同宋梁成在那裡的時候,也不覺得那是個家,他們更像是被嫌棄的久居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