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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爵位多高,只要沾上造反這事兒,還不是一樣要掉腦袋。」
門外路過的小廝談論著隻言片語,也聽不出什麼信息。若禾打發小七出門看看,自己仍是坐在床邊。
為了守這新婚夜的規矩,她屁股都要坐麻了。
小七推門出去,不久後,門又被推開,隔著屏風看到有一人影進來。腳步聲重,走動之間身上的盔甲相互撞擊,發出吭哧的金屬碰撞聲刺激耳膜,讓若禾很不自在。
紅蓋頭遮蔽了她的視線,但是這個時辰能進她的房間,若禾也能猜到面前的男人是誰。
趙戊一言不發走到她跟前,臉上看不見納妾的喜悅,抬起手來勾住了紅蓋頭。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七大氣都沒喘勻,慌亂的腳步邁進門來,帶著哭腔對若禾喊道——
「姑娘,國公爺他,薨了!」
話音剛落,男人的腳步聲也停在面前,手指停在紅蓋頭上,聽聞此言興致全無,手指垂落下去,無心再看什麼新嫁娘,轉身坐到床邊的圓桌旁。
看見翊王來了,小七立馬跪在門邊低頭不語,忍不住小聲啜泣。
趙戊倒是氣定神閒,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涼了。
小七的話如同一聲霹靂砸在她的心頭,若禾面色黯然,低頭便看得見翊王靴子上的血跡,心臟緊皺在一起,強忍著悲痛。
「奴家養在身邊的丫頭不懂事,胡言亂語罷了,王爺不要往心裡去。」
「宋國公謀逆,死不足惜。」
趙戊炫耀似的,毫不遮掩。
「宋梁成臨死前還問我怎麼不來陪你,真是可笑,若不是為了迷惑逆賊,本王怎麼會娶你。」趙戊摸著腰間的長劍,冷嘲熱諷,「賤民出身的女子,也敢爬上本王的床,簡直痴心妄想。」
他說的都是實話,若禾沒有反駁,只是可憐她的兄長庶子出身,好不容易承了嫡子長兄的爵位,竟然做出這種糊塗事。
本是女子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若禾卻接連遭受打擊。
新嫁的相公只是利用自己,這場婚姻簡直就是個笑話。唯一能夠倚靠的兄長已經在雪夜送命,等到天亮以後,自己也會被打成逆賊,送上斷頭台。
趙戊是帶著劍來的,若禾看清了自己悲慘的未來,心一橫,站起身來。
眼前是大紅色的蓋頭,將若禾的視線都染成紅色,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這五年來的順風順水仿佛一場好夢。
宋梁成死了,她的美夢也醒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奴家不勞王爺動手,只求王爺留奴家的丫鬟一條命在,小七陪我嫁過來,就已經與宋國公府沒有關係了。」
懇求了身後事,若禾傾身沖向房柱,溫熱的血液浸透了紅蓋頭,耳邊只聽得小七的哭喊。
額頭劇痛難忍,她倒在柱下,不多時便咽了氣。
輕飄飄的靈魂不受控制的脫離身體,若禾看見翊王冰冷的眼神盯著她的屍身,終究也沒有將那紅蓋頭掀起來,一身紅衣成了她最後的葬服。
靈魂升出屋外,視線中的人影逐漸模糊,冷風吹過,若禾心中竟生出一絲暖意,隨即陷入黑暗之中。
——
初夏時節,翠綠漸濃。
院子裡的鳥歡快的鳴叫,三鳥爭奇鬥豔,只為討得主人歡心。
聒噪的鳥鳴吵得若禾迷迷糊糊醒來,背上捂了一層熱汗,趴在半乾的桌子上,手裡還抓著浸濕的抹布。
身後的門被推開,「若禾呀,你怎的又犯困,要是被二姑娘看到,非得打斷你的腿。」
來人語重心長將若禾從凳子上拽起來,卻見她仍睡眼朦朧,緩不過勁兒來。
若禾迷糊的站著,冰涼的抹布擦在她的額頭上,涼爽伴著頭上的刺痛將她拽出黑暗,眼前的事物也逐漸清晰。
眼前這人有點眼熟……這房間她也有印象,若禾眨了眨眼睛,停滯的大腦開始活動,所有的一切都與腦中的記憶重合起來。
「你是……春香姐!」
見傻丫頭終於回過神來,春香將抹布遞迴給她,「別偷懶了,快些打掃吧,二姑娘下午便回來了。」
若禾低頭應是,等到春香走後,在屋裡走了一圈,又走出門看到了熟悉的院子,初夏的太陽溫暖的照在她身上,來往的丫鬟婆子都是熟悉的身影。
額頭的痛感慢慢消失,若禾也終於緩過神來,她不是在做夢。
她真的回到了五年前。
回到了她的老家柳州。
而這裡,是她為了養活自己做丫鬟時服侍的人家,劉家。
當初母親病逝,她一個女兒家孤苦無依,在隆冬時節餓得不行,只得將自己賣進了劉家做丫鬟,到今天也有一年半的時間。
今年,她才十五歲。
收拾好二姑娘的房間,若禾摸著小路回到自己的屋裡。
劉家也算是柳州的富戶,丫鬟們四人一間屋子,同她住在一處的都是伺候姑娘的丫鬟,方才的春香,則是自小照顧二姑娘起居,是二姑娘的心腹。
她記得今天,是改變了她命運的日子。
前世的二姑娘不知道為何發了脾氣,指責她打掃房間不乾淨,隨後打發她去買城東珍寶齋的點心。
珍寶齋門前常是大清早就排起長隊,她便凌晨雞叫就出門去買,回來的路上就遇到受傷昏迷的宋梁成,亦是她未來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