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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紅不服氣,也要回院子去抱新唐,我攔住她,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一口氣都咽不下去,只怕後面還有得受。
我遠遠朝司徒陌福了福,算是行過了禮,公綽性格也隨了娘親,孔武有力,卻又眼色不足。
不顧司徒陌皺起的眉頭,和邁向我的腳步,只是生生撲進司徒陌的懷裡,一聲聲地喊他,「爹,抱抱」。
我笑著轉身回府,留他們一家三口親熱敘舊的時間。
兩日夜沒睡,回到房裡才發覺連眼皮都無法抬起,我讓柳紅給我端了一碗清粥,餓狠了的腸胃經不住油膩,只用清粥填飽肚皮即可。
我幾乎是沾枕便即刻入睡,這一覺,直睡得天昏地暗,連一個清夢都無,我沉入無邊黑暗裡,再醒轉過來時,外頭已黑透了。
身邊有人,我嚇得急忙坐起,待仔細看清之後,這才放下心來,是司徒陌。
司徒陌被我的動靜吵醒,他微微抬起眼皮,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再陪我睡會兒。」
聲音嘶啞地猶如裂昂,想來是兩晝夜滴水未進,卻又拼死血戰造成的脫水,我下床去,端了一杯清水遞給他,「潤潤嗓子,莫要廢了。」
司徒陌一飲而盡,他飲食向來得體,從不大口吞咽,今日在我面前隨性,我倒是瞧得開心。
「口渴了也不說,便是要我自己發現,逞這些無用的強來做什麼?」
司徒陌把我拉回床上,摟在懷裡,冬天夜冷,一會兒功夫,我身上便低了幾個溫度。
司徒陌輕輕一口咬在我的唇角,「你不是也不肯說麼?」
我不明就裡,順著他的意思脫口問道:「不肯說什麼?」
司徒陌心情大好,京師保衛戰大勝,他今日又當朝得封兵部侍郎一官,回到府中,遠遠瞧見心心念念的女子款款而來,只覺得男兒氣概陡生,天地萬物,盡握手中。
我只聽得司徒陌低沉沉地笑,越發的羞怒,我細細地磨了磨牙,「你這人好生無趣,一時說些不明就裡的話,一時又笑得沒頭沒腦。」
嘴唇被這無趣的人淺淺地啄了又啄,這才聽他說道:「如意說她兩日夜沒睡,可我瞧她一雙眼睛神采奕奕,半點紅腫也無,倒是你,以前一雙眼睛靈動得厲害,今日我在府門口瞧見你,兩隻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卻不知為何?」
我直羞得躲進他懷裡,又聽他在耳邊沉沉說道:「還有這額頭,怎麼破了?婉兒,你竟是如此擔心我嗎?」
第48章
我與司徒陌都是兩日夜沒睡的人, 這一覺,直睡到第二日雞鳴時分,到底是年輕身子, 經過一晚的酣睡,竟也恢復了個七八成。
司徒陌有早朝, 他頭一天晚上便吩咐了廚子給他備下早膳, 我本還睡眼惺忪著, 無奈這惡人自己有公務纏身睡不了懶覺,竟也不肯給我好睡, 硬是拖了我起床,陪他去小廚房用餐。
因著時間還早,府里靜悄悄的沒絲毫動靜,我本想著該不會要我親自動手,洗手作羹湯的時候, 眼前已經到了小廚房門口。
裡面竟然熱氣騰騰, 燒麥的香味,撲鼻而來,我雀躍著往司徒陌身上撲了撲, 「你是怎麼知道我愛吃燒麥的?」
司徒陌抬手將我額前碎發撥開,「我問了你的丫鬟。」
原來是這樣。
被人用心對著得滋味莫名甜蜜,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從司徒陌劫後餘生歸來,從德勝門城牆根邊聽了兩日兩夜的廝殺歸來,他似乎變了, 我似乎也變了。
司徒陌早晨一向愛喝粥,白粥或肉粥,搭配幾樣鹹菜, 吃完再加一籠包子或兩個玉米饅頭,一上午就能抗住餓了。
我自小在江南縣城長大,對粗糧麵食不感興趣,卻獨獨鍾愛燒麥,燒麥里的肉碎若是能摻上一些竹筍,更是清香撲鼻,吃得時候,蘸一口山西老醋,心情便能好上一整天。
司徒府里的大廚房不太做這些,剛來那兩年,我不受寵,司徒陌正眼都沒瞧過我一眼,我自然沒資格來這小廚房單獨做些吃食,待到後來,我生下了新唐,滿月後,司徒陌便交代了管家,將我的一日三餐也移進了小廚房。
但我還是來得極少,因著每回來,都能碰上秋紅和如意,小廚房的廚子對她二人的口味了如指掌,不用她們招呼,便能變戲法般變出一桌子她們愛吃的菜來。
在我這兒,卻每回都要問上一嘴,「蘇姨娘您今兒個想吃些什麼?」
一來二去,我在如意嘲弄的眼神里敗了興致,大多數時間,還是去大廚房裡隨便對付口了事,偶爾饞蟲爬進肚裡,便說清了想吃的菜色,讓柳紅單獨去小廚房端來。
端得最多的,便是這早晨的一籠燒麥。
我正胡思亂想間,小廚房的掛帘子被挑開,如意帶著一身寒氣,籠著袖子,走了進來。
進來時還帶了些笑模樣,看見我跟司徒陌並肩坐著安靜用膳時,臉上頓時凍住了般,眉眼裡都是怨恨,那怨恨一絲一毫都沒分給司徒陌,全是衝著我來的。
我想起前年如意剛來府里的樣子,我是在冬日裡溫暖的日頭下第一次瞧見她的,我甚至還記得她那天的穿著。
因為那天的她著實讓我驚艷了一把。
可不過堪堪兩年,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呢?眼睛裡容不下任何人,下巴兩側的腮肉耷拉下來,看誰都吊著眼角,除了司徒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