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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深被他陰鷙的神色,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虞蒸蒸連忙上前打圓場:「他太沉浸了,還不知道自己從勾欄院裡出來了。今日勞煩大哥了,大哥回去早些休息,莫要耽誤明日的晨讀。」
容上骨骼分明的大掌叩在浴桶邊沿,只聽到『咔吧』一聲,那結實的木板硬生生被他掰下來了一塊。
虞蒸蒸:「……」
周深終究是沒敢留下,他總覺得她弟弟似乎有什麼暴力傾向,方才那神色像是要吃人似的。
他前腳剛走,容上冷冽的嗓音便響了起來:「孤還沒有死。」
「孤只是昏迷了幾日。」
「孤哪裡比不上那個慫包?」
「孤現在就去殺了他……」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虞蒸蒸打斷了:「你沒完沒了的咕咕咕什麼?你以為自己是鴿子?」
容上:「……」
她走上前去,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什麼時候醒的?」
容上埋下頭,薄唇微微抿起,方才盛氣凌人的姿態,此刻卻是不見了蹤影。
虞蒸蒸伸手蔥白的指尖,輕叩在他的下頜上,將他低垂的頭抬了起來:「怎麼不說話了?」
她的指尖添了幾分力,掐的他皮膚泛起微紅,咬牙切齒的問道:「你這兩日都在耍我是嗎?!」
她微微有些破聲,許是用力太狠,臉頰兩側都布滿通紅之色。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醒過來的,若是剛醒就罷了,可他要是早就醒了,那他方才死咬牙關不喝藥是什麼意思?
虞蒸蒸緊蹙眉頭,突然想起了什麼:「你在青城山上跳崖,也是故意的?」
容上終於有了些動靜,他睫毛低垂,小心翼翼的扯住她的衣袖:「孤……我若是不跳崖,衡蕪仙君發覺我沒有魂飛魄散,就會知道元神有問題了。」
他並未直面回答她,而是繞了個彎子。
因為他的確是故意跳崖的,可他又不想再欺騙她,早在青城山的那個雨夜,他便對她起誓,那是最後一次欺騙她。
他不知道該如何挽留她,只能用這種極端的方式。
若是讓她知曉,當初那一切都是他在欺騙她,那他們之間就徹底完了。
虞蒸蒸聽到他的解釋,並沒有說話。
他說的是沒有錯,如果不是他跳崖,待到衡蕪仙君發覺元神只有一半,那他必定會死在衡蕪仙君手裡。
可他是怎麼知道,那斷崖下是一片江河的?
如果他不知道,就冒然跳下去,那萬丈深淵便足以令他粉身碎骨。
若是如此,他和死在衡蕪仙君手中,又有什麼本質的差別?
可如果他提前就知曉斷崖下有江河,那便說明,他早已預料到他會有跳崖的那一刻。
他怎麼能預料到自己會跳崖?
虞蒸蒸越想越煩躁,她抬手推開他的手掌,準備邁步轉身離去。
她想要自己一個人冷靜一下。
容上雖然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可他的耳朵卻敏銳的捕捉到她離去的聲音。
他有些慌了。
他想要追上去,可他的眼睛失明,什麼都看不見,就連出浴桶對他來說都很難。
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去追她。
他怕她一走了之,從此再難相見。
容上站起身摸索著,他想要邁開腿,從浴桶中走出去,可他預判錯誤,一腳踩了個空。
只聽到『哐當』一聲巨響,一人一桶同時倒下,他摔得狼狽至極,剛剛結痂的傷口崩裂,殷紅的血液止不住的向下淌去。
撕裂的疼痛傳遍全身,容上卻毫不在意,他的呼吸凝重,嗓音打著輕顫:「別走……」
虞蒸蒸聽到那聲音,腳步一頓,她垂在身側的手臂微微繃緊,卻不知要不要回頭。
他肯定又是裝的。
明明受傷的是上半身,他的腿腳又沒傷到,至於走個路都走不穩,還非要摔上一跤才行?
他必定是想對她用苦肉計,他總是這樣,天天對她耍心眼,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算計她。
虞蒸蒸吸了口氣,正要繼續往前走,垂下的眸子卻不經意間,掃到了混著浴桶里熱水一起流淌過來的血水。
她的瞳色一緊,連忙轉過身去,在她的視線落在那滿地的血水上後,脊背微微僵硬了住。
容上並不知道她已經轉過身,他濁白的眸光漫無目的四處打量著,似乎是想通過聲音來辨別,她是不是已經出去了。
她的嗓音輕輕打顫,似乎帶著一絲不可置信:「你的眼睛……」
聽到她的聲音,他將薄唇抿成一道線,卻是微微鬆了口氣:「無妨,只是暫時失明。」
他的話並未說完全,雖然現在是暫時性的,若是不及時找到解藥,暫時性失明就會變成永久性失明。
他不把真相告訴她,一來是不想她憂心,二來也是怕她衝動之下跑到衡蕪仙君那裡去找解藥。
如今衡蕪仙君正滿世界的找他,在那日存放元神時,他便將她腳鏈里的印記封存,所以衡蕪仙君到現在都沒找到他們。
他在等,等山水逐漸恢復記憶,等衡蕪仙君的大婚之日,也在等虞蒸蒸的原諒。
待到那時,才是他奪回自己元神的時候。
若是她現在去自投羅網,那以他現在半個殘廢的模樣,怕是真要灰飛煙滅,才能從衡蕪仙君手中救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