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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就是傀儡師,那安寧此刻應該死了才是。
若他不是傀儡師,那之前換屏風,露手臂,右臂手肘上的淤青……這發生的一切,難道都是巧合?
她來不及思考,向逢已經神色慌張的沖了過來。
血液快速浸濕了她的衣裙,紅褐色的鮮血爭先恐後的從傷口處湧出,在她衣襟前綻放出一朵妖冶的血花。
向逢將她的身子扶起來,卻染了一手黏稠的血:「安寧,安寧?別睡,睜開眼睛……」
他的唇瓣失去血色,嗓音微微輕顫,帶著些嘶鳴。
安寧的呼吸輕不可聞,她掙扎著抬起手臂,指尖輕輕落在他的臉上:「向逢哥哥,我喜歡你,山水姑娘也喜歡你。別怪山水姑娘,她只是一時糊塗……」
「我現在把向逢哥哥,還給山水姑娘……」她神色繾綣的望著他,輕輕嘆息一聲:「只可惜,看不到來年的迎春花了。」
『迎春花』三個字,像是一把無形的利劍,徹底崩碎了向逢的理智。
當初他為躲避仇人追殺,假扮成乞丐藏在人界的破廟裡,每日醒來身邊都擺放著一枝迎春花和兩個肉包子。
沒等他去尋找送花的人,仇人就找到了他,他身中數刀,拖著殘軀躲進一家棺材鋪里。
棺材鋪的男主人不在,只有那人家的小女兒在店裡,不等他解釋清楚事情經過,他便體力不支的暈倒過去。
待到他醒來之時,棺材鋪已然付之一炬,他被在人界行醫為善的雪惜救了出去。
到了青城山他才知道,雪惜平生最愛迎春花。
原來他在破廟之中,那每日一枝的迎春花是雪惜送給他的。
它在冬末初春時花開滿城,她說迎春花象徵著希望與堅強,她還說若是她迷路了,就去有迎春花開的地方尋她。
後來,她死在青城山下的迎春花叢中,她的鮮血迸濺的四處都是,將那一片金燦燦的花叢染成了鮮紅色。
安寧蒼白無色的面龐,與雪惜失去顏色的面容漸漸重疊,向逢從乾坤袋中掏出大把的丹藥,哆哆嗦嗦的將丹藥塞入安寧的口中。
見安寧止住血,他輕輕將她放平在地上,雙目猩紅的看向山水:「你乾的?」
山水面色煞白,挺直的脊背止不住的顫抖。
她從未見過他這種模樣。
明明他的容音相貌還和以往一樣,可此刻他的這張臉,在她眼中卻變得如此陌生。
向逢朝著她走去,步步緊逼:「為什麼?」
山水下意識的向後退去:「不是我,不是我傷了她,是她自己動的手……」
地面凹凸不平,她一時沒站穩,狠狠的摔了一跤。
許是手掌不慎擦碰到了石頭,她的掌心被劃出一道口子,鮮血從傷口滲出,順著她的指尖蜿蜒流淌,最終墜入泥土之中。
向逢就站在山水身前。
若是放在以前,她就是磕碰一下,他都會一臉心疼的給她處理傷口。
可他此刻只是冷眼旁觀的看著她,瞧見她摔得如此狼狽,甚至連神色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緩緩蹲在她身前,指尖叩在了山水的下巴上,低聲自喃道:「就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才對安寧動了殺心?」
山水拼命的搖頭,她紅著眼圈,說話都有些先後顛倒:「師父,我沒有想殺她,她是傀儡,用雪惜的身體做成的傀儡,你相信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他便揚起手臂,一巴掌扇歪了她的小臉。
向逢眸光冰冷:「安寧跟我說你討厭她,還威脅她讓她遠離我,若是不離開我,就編排她是雪惜的傀儡。我本來還不信,沒想到你如今會變成這幅令人作嘔的模樣。」
「我真後悔,當初就不該將你撿回來!」
他無視山水慘白的唇色,放下了最後的狠話。
向逢正要起身,卻發現有什麼東西纏住了他的腳腕,他垂眸向下看去,只見無數細長的樹根拔地而出,像是毒蛇纏食一般死死纏住他的雙腿。
樹根還在不斷向上蔓延,不過眨眼之間便已經吞食到了他的腰間,樹根越纏越緊,猶如蠶蛹似的將他包裹其中,令他喘不上氣來。
向逢掙扎的抬起頭,卻看到虞蒸蒸身後直衝雲霄的樹幹左右搖擺,明明沒有一絲風動,那茂密的樹枝卻狂擺不止,沙沙作響,仿佛在發出憤怒的吼叫。
她扶起山水,輕輕擦拭掉山水嘴角的血絲,她望著山水一側腫起的臉頰,眼皮突得跳動兩下。
虞蒸蒸一手薅住向逢的頭髮,另一手朝著他臉上連扇了十個巴掌,響亮的巴掌聲在寂靜的夜裡如此突兀。
一直到她的手掌都泛起道道紅痕,她才意猶未盡的停住了手。
「從今往後,山水與你再無干係,若你敢碰山水一下,我就剁了你的狗爪子!」
虞蒸蒸扛著山水向樹林外走去,向逢呆滯的垂下頭,半晌都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在她走後,那樹根並未褪去,向逢掙扎不開,只能朝著容上看去:「王上……」
容上神色慵懶的倚靠著樹幹,他似乎並未聽到向逢的呼救聲,眸光凝望著那條條樹根,唇邊泛起老母親般欣慰的笑容。
看來他的血沒白給她塗,她倒是個稀罕的木靈根修士,竟然可以在幻境之中駕馭樹木攻擊向逢。
更為特別的是,在這一層幻境之中,哪怕他都受到陣法影響,神力消減到只剩下一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