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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四人進了蓮花寺,她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大娘看著步步緊跟的容上,笑著道:「你和你弟弟關係真好。」
虞蒸蒸的面部肌肉抽搐兩下,強顏歡笑道:「他被人打傻了,腦子不太好……」
容上聽到這話,也不反駁,只是攥住她手臂的掌心,又添了兩分力,似乎是怕她甩下他。
這寺廟有將近百十個的石階,虞蒸蒸不想管他,可看他走起路來吃力極了,好幾次都險些被石階絆倒,憋在胸口的一口濁氣,輕輕吐了出去。
她蹲在上一階的石階上,對他冷聲道:「上來,磨磨唧唧的,等你上去,天都黑了。」
容上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他就知道,她肯定放不下他。
他正要覆身而上,卻聽一旁響起了周深溫和的嗓音:「虞姑娘,你一個姑娘家,哪裡背得動他?我來吧,我中午吃得多,現在力氣都用不完。」
容上:「……」
有人願意背容上,虞蒸蒸自然求之不得,她壓抑住愉悅之色,對著周深道謝:「勞煩周大哥,若是周大哥腿累腿軟了,一定要告訴我。」
周深哪裡會在喜歡的人面前認慫,他顫了顫小腿肚子,笑容燦爛:「我身體好,就這點石階,不會腿軟的。」
虞蒸蒸笑了笑,和大娘一同率先上了石階。
周深拉著容上的手臂,想將他駝上後背,卻聽到容上陰森森的嗓音:「你知道如何讓一個人腿軟嗎?」
他的面容蒼白,聲音也輕描淡寫的,可就是眼前看起來毫無攻擊力的孱弱病秧子,卻無形中釋放出一股令人無法忽略的強壓。
周深被震懾到不會說話,只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容上輕笑一聲,抬起的手掌鬆了松,指間夾住的一把匕首便墜了下去。
那鋒利的匕首直直落下,剛好墜到周深腳趾前一寸的位置,那匕首的兩側泛著凜凜寒光,剎那間泄出無盡的殺伐之氣。
那匕首刺破了周深的鞋面,刀刃就緊緊抵在他右腳大拇指前,只差那麼分毫的距離,刀刃便會斬斷他的腳趾。
周深的小腿在打顫,眼前這個文弱彬彬的男人,像是化身成為地獄來的惡鬼,那面上的笑意都如此滲人。
容上微微俯身,將臉側到周深的耳旁,溫聲笑道:「你看,這不是腿軟了?」
周深像是陷入了噩夢之魘,腿腳動彈不得,整個人都被定在了那裡。
容上輕嗤一聲,步伐沉穩的走了上去。
他是雙目失明,可失明又如何,他的耳朵又不是擺設,若是連最基本的聽風辨位都做不到,他哪裡還能活到今日。
就憑這小白臉還想背他,莫非是早上出門時腦袋被門夾過。
他上去時,虞蒸蒸已經和大娘進了寺廟中,尋那大娘口中會治眼疾的老和尚。
大娘正在和廟裡的住持說話,虞蒸蒸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只覺得有些無聊。
她將眸光放在寺廟左右,細細打量著廟裡的裝潢擺設,剛一回頭,正好看見腿腳麻利,正邁步進門檻的容上。
虞蒸蒸呆滯了一瞬,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動了兩下。
又是裝的,全是裝的,他身上到底還有哪一點值得她相信?
她走上前去,立在了離他不遠的地方。
容上並不知道她在哪裡,他低聲喚了兩句:「蒸蒸……」
虞蒸蒸吸了口氣,又重重的將那口氣吐了出來:「容上,你到底欺瞞了我多少事?」
容上聽到她的聲音,怔愣了一瞬,而後面色便恢復了平靜:「相信蕭玉清是假的。」
「被衡蕪仙君設計是假的。」
「重傷昏迷多日是假的。」
「從浴桶踏空摔倒是假的。」
「同意放你離開也是假的……」
他還要繼續說下去,卻被虞蒸蒸厲聲打斷:「所以你還有什麼是真的?」
容上沉默了片刻,無神的雙眸微微抬起。
他的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空洞,可他仿佛透過那片虛無,看到了她曾經璀璨奪目的笑容。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我愛你,是真的。」
虞蒸蒸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著眼前依舊風光霽月的白衣少年,終於發現一件她不願承認的事實。
即便是過了這麼久,她還是無法心平氣和的面對他。
曾經高不可攀的大師兄,如今就近在咫尺,觸手可得。
可她卻連向他伸手的勇氣都沒了。
「容上,我說不喜歡你是假的。」
「我說你為我擋劍跳崖可以抵消那七年是假的。」
「我說希望你我此生不復相見也是假的。」
「但我們之間不可能了,這是真的。」
虞蒸蒸輕嘆一口氣:「我已經說累了,今日是最後一次,你若是再纏著我,我便去找蕭玉清自投羅網。」
找蕭玉清意味著什麼?
按照蕭玉清的性子,她絕對不能活著走出他的手掌心。
這便是把話說絕了。
容上什麼都沒說,他沉默良久,輕輕握住她的手:「今日還未曾過去。」
虞蒸蒸被哽了一下,卻是沒再推開他的手。
罷了,既然都說了是最後一次,她便也再放縱自己最後一次。
她嘆了口氣:「那和尚似乎採藥去了,待會才能回來,出去走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