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頁
她蹙緊眉頭,冷聲喝道:「容上?!」
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他的雙眸緩緩抬起,當他的視線與她相交,他拿著碎瓷片的手指輕顫了兩下:「出去……」
他將頭埋下,無力的呵斥道:「滾——」
若是他之前如此對她說話,她怕是早就慫著腦袋離開了,可現在她早就不是往日的虞蒸蒸了。
她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雨水,不顧他一聲聲低吼,將倒在地上的容上,打橫抱進了殿內的湯池中。
不得不說,蕭閉遲還挺會享受的,這聖山上的所有寢殿內,都配備一個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的熱湯池。
也多虧了如此,不然她還真不知道去哪裡找熱水去。
容上的體溫冰冷的駭人,猶如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的冰棍,她將他放進氤氳的熱湯中,撕下乾淨的裙襯,簡單包紮了一下他的手臂。
等她包紮好,一抬頭卻正好與他的眸光對視上,她並未躲避,反倒是他下意識的別過了頭。
虞蒸蒸吸了吸鼻子,毫不客氣的褪下他的衣袍:「你是不是不知道疼?」
容上並未搭理她,他垂下眸子,黑漆漆的眼眸盯著霧蒙蒙的熱水看去,水裡隱約映出了她削瘦的身影。
每到雨夜,東皇祭祀在他背上埋下的咒文,都會在雨中發作,他被抽掉龍筋的脊背傳來焚燒的痛感,沸騰灼熱的血液在體內滾動,像是要將他撕扯成碎片。
有神力時,他還能勉強忍住痛意,可如今他神力盡失,那疼痛感便被無限放大,猶如千萬隻毒蟲同時在咬噬他的血肉。
越是集中注意力,他便越難耐,他只能用疼痛,來鎮壓住這份鑽心刺骨的折磨。
他怕她會來,也怕她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
所以他閂住了殿門,卻沒想到她會不擇手段,打破窗戶翻了進來。
殿外的雨很大,她的青絲被打成一綹一綹的,輕輕顫動的睫毛上還沾著雨露,她溫白細膩的小臉經過雨水的洗滌,泛起一抹溫暖的柔光。
容上闔上雙眸,身子緩緩向下沉去,溫熱的池水沒過他的脖頸,他卻沒有停下。
他身處煉獄,手上沾染無數人命冤魂,人人懼怕他厭惡他,拼了命的想置他於死地。
但他從未怕過。
事實上,這世間便沒有能令他感到恐懼害怕的事情。
直到今日,虞蒸蒸說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牽扯。
他怕了。
沒見過光明,就永遠不會怕黑暗。
可當你擁有過一束光,又怎能再容忍無盡黑暗的日子?
他不會放她走。
「容上,你要是想溺死自己,能不能找個深點的水坑?」
虞蒸蒸跳下湯池,將他撈了上來。
她看起來對他很不滿,又或者一點都不在意他的生死,可她輕顫的手臂,卻泄露了她慌張的情緒。
容上反手抱住她的身子,將下頜抵在了她的脖頸上:「別離開我。」
他的嗓音沙啞,叩在她身後的手臂微微用力,像一隻即將要被主人丟棄的奶狗。
虞蒸蒸垂在身側的手臂繃緊,身子僵直著,卻不知如何回應他。
她來只是為了看他一眼,再把蕭玉清的話轉達給他。
「容上,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是輕嘆一聲,將他的手從身後拽了下來:「你應該明白,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虞蒸蒸停頓片刻,又道:「我來是想告訴你,蕭掌門就是你弟弟,他已經知道你藏匿元神之處,明日會邀你去賞月宴,屆時再和天帝聯手奪走你的元神。」
容上凝望著她,黑漆漆的眼眸微微閃爍:「又是蕭玉清告訴你的?」
虞蒸蒸點點頭,思索片刻,又搖了搖頭:「不瞞你說,我有入夢術,他跟我說過這些話,我並未相信,趁他昏迷之際,我又用入夢術勘察了他的夢。」
說罷,許是怕他不信,她又特意強調一句:「我真的會入夢術,沒有騙你。聽我一句勸,趕緊先把元神換個地方藏,等雨停了,你就趕緊跑,千萬別去賞月宴。」
容上指尖緩緩叩在她的下頜上,眸光微沉:「你也看過我的夢。」
這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虞蒸蒸:「……」
為什麼他的重點總是如此清奇?
他竟然還有心思琢磨這些有的沒的,他現在難道不是應該想想,怎麼對付蕭閉遲和天帝嗎?
她一言難盡的看著他,生硬的轉移開話題:「你的藥呢?我給你塗背。」
容上望著她的小臉,敷衍道:「沒帶。」
虞蒸蒸蹙起眉頭:「沒帶?這種救命的東西,你都不隨身攜帶?」
他並未說話,只是眸光淡淡的看著她。
熱氣騰騰的白霧熏得她臉頰微紅,晶瑩剔透的露水順著她的脖頸緩緩淌下,雪白的肌膚如剝了殼的嫩雞蛋,泛著白瑩瑩的琉光。
他的喉結滾了滾:「還有別的藥,也能緩解。」
虞蒸蒸在水裡泡的難受,她站起身朝著池沿走去,毫無防備道:「那你墨跡什麼,快點拿出來,我好給你塗藥……」
話未說完,她的身子便僵硬住了。
不知何時,他的手指扯住了她的衿帶,她這往前一走,那衿帶便自己扯開了。
這倒也不是關鍵,關鍵是她在寢殿中沐浴過後,並未換上褻衣褲,這衿帶一開,白袍裡頭啥都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