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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虞蒸蒸轉頭的前一瞬,她都是如此思量的,可當她轉身看到了一身紅衣的天帝,她面上的表情凝結住了。
原來入住在渣爹隔壁的,是比渣爹更渣的天帝。
天帝望著她,唇邊帶著溫和的笑意:「原來是虞姑娘,快進屋來坐坐。」
這話並非是商量的口氣,虞蒸蒸毫不懷疑自己只要敢說不進去,他就會讓人將她五花大綁『請』進去。
她比較了一番,最終還是點點頭:「那便叨擾天帝。」
伸手不打笑臉人,見她如此識趣,天帝自然不會對她動粗。
他聽到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只是對著身旁的下屬吩咐幾句,那院子外的聲音便很快停了下來。
虞蒸蒸苦笑一聲,剛從狼窩逃出去,這就又入了虎穴,她出門前真是該看看黃曆。
天帝對她很客氣,他讓她坐在自己的對面,矮几上擺著茶具,有仙子來為她煎茶,卻被天帝揮手斥退。
他的動作優雅嫻熟,將那小巧的風爐生上火,取出一小塊茶餅置於爐上翻烤。
殿內很是寂靜,時不時傳來一兩聲炭火『噼啪』的細碎聲響,天帝不急著開口,他似乎在等她說話。
虞蒸蒸此刻的心情已然平復下來,早在她孤身趕赴蓬萊山時,她便已做好了自己會死的心理準備。
蕭玉清制出的那毒,十分複雜難解,七太子之前給她緩解毒性的解藥時,她曾藏下一小塊解藥沒有服用。
前幾日,她將那留存的解藥樣本交給了陸任賈,陸任賈仔細觀察過後,道是他只能盡力一試。
這『盡力一試』說的勉強,她也知道沒有多少成功的機率,可她還是抱了一絲殘存的希望。
蕭玉清是絕對不可能把解藥給她的。
而她自己對醫術只是略懂皮毛,甚至連陸任賈的十分之一都沒有,陸任賈都為難的事情,就更不要提她這個剛學醫的新手了。
說起來也是可笑,不管是她,又或者陸任賈和雪惜,都擁有治癒別人的靈力。
他們可以挽救蒼生百姓的性命,末了卻救不了自己的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流逝。
醫不自醫,人不渡己,真是可悲。
虞蒸蒸聞到淡淡的茶香從爐上傳來,思緒也被拉扯了回來,她終究是比天帝先開了口:「很少有人喜歡煎茶。」
如今世人大多喜歡點茶或煮茶,煎茶這種烹茶方式幾千年前便已經被淘汰掉了。
天帝見她對茶藝頗懂,難得解釋了一句:「玄女喜歡喝朕煎的茶。」
聽到他提起九天玄女,虞蒸蒸怔了怔。
九天玄女是衡蕪仙君的親生母親。
聽聞玄女剛與天帝成親沒多久,魔界便放出凶獸在人界為非作歹,四處殘害蒼生百姓,令天帝頭疼不已。
玄女偷偷潛入魔界,準備伺機殺死魔尊,藉此解救天下蒼生,也算是幫天帝分憂。
可不知是誰暴露了玄女的身份,玄女的身份被魔尊發現後,便命人將玄女囚在暗室中足足一整月。
後來玄女被天帝救了回去,沒多久便懷上了衡蕪仙君。
待衡蕪仙君長大成人,成為天界的守護神,魔尊卻在此時因病而危,臨死之際命人上天界來搶人,將衡蕪仙君並非天帝之子的身份公布於眾。
天帝為掩埋家醜,賜死了九天玄女,還差點將衡蕪仙君打入畜生道輪迴。
虞蒸蒸不明白,天帝都能狠下心來賜死玄女,此刻又在這裡跟她拽什麼深情人設?
天帝見她不語,只是眸底略帶鄙夷之色,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笑了出來:「有時候,你所聽所見,並不一定就是事實。」
虞蒸蒸微抬眼眸,輕瞥了他一眼:「那如何辨別事實?」
天帝正在用茶碾碾茶餅,聽到她這話,緩緩閉上雙眸,指尖捻起碎茶放在鼻間輕嗅兩下:「用心察覺。」
「眼睛會騙你,耳朵也會騙你,可你的心不會。」
虞蒸蒸似懂非懂,卻是不再像方才那般看輕他了,她開門見山道:「你想拿我威脅容上?」
天帝但笑不語,半晌才緩緩道:「朕想請你觀一場戲。」
聽他說的輕鬆,虞蒸蒸卻知道這場戲沒那麼好看,怕是看戲的票價,就是用她的性命做代價。
她懶得再問,他便也不再多說,只是繼續手上的動作,以待客之禮悉心為她煎茶。
待到天帝將茶湯煎煮好,他將茶碗奉到她面前,狀似不經意的隨口一問:「你覺得,這場賭注……蕭玉清會贏嗎?」
虞蒸蒸接過茶碗,輕嗅碗中醇厚的茶香,她垂下雙眸,望著茶碗裡沉下的茶渣,輕聲答道:「贏的該是天帝才是。」
天帝微微挑眉,唇邊帶笑:「哦?此話怎講。」
她呷了口茶水,齒間輕輕吐出二字:「直覺。」
「好!好一個直覺!」
天帝笑的癲狂,那笑聲震懾人心,猶如魔音貫耳,令人心中止不住的發顫:「既然虞姑娘寄予重望,朕又怎敢讓你失望?」
虞蒸蒸不再說話,她望著窗外漸黑的天色,眼前卻隱約浮現出容上的臉龐。
好幾日未見他,此刻倒是莫名生出了幾分的思念之意。
真是一語成讖,此次一別,怕是再見便是來生。
她不後悔那日一聲不響的離開他,只是後悔離別前沒有好好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