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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拾郁深處地獄時,若是有名為江楓的這束光芒照射進去,或許他這十多年不會一直黑暗,而會摻雜著色彩,他也就不會如此偏執從而做出錯事。
在他收到最後一封信,看到信上的內容時,其實他確實有一點點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他與江楓和林拾郁共同生活了幾天,其實他看得出來,雖說江楓從來沒講過,林拾郁也未說過。
但他們倆其實在心底深處都為對方留了一席之地。
可能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就算中間缺失了十多年,但童年那五六年的記憶與愛一直深深埋在他們心裡,就算時間也沒讓它消失。
所以江楓在林拾郁做下那些事後,才會那麼的心痛,那麼不顧一切地想讓所有人離開,留他一個人承擔。
所以林拾郁才會在他完成復仇要去自殺前,拼盡一切的作為父親將他認為最好的,和江楓最想要的都拿給江楓,不論代價為何。
陸陽就是其中之一,林拾郁看出了江楓喜歡他,所以林拾郁搶走了他。林拾郁也看出了他和沈言的關係,所以用了最極端的方式,把沈言給推出他給江楓留下的「幸福圈」。
至於為什麼最後林拾郁沒有帶走江楓,讓他一起完成這場復仇的最後一步——跳崖,陸陽想,應當是他在最後一刻想通了,真的愛是什麼。
那麼,他接下來該做什麼呢?陸陽趴在懸崖邊惆悵的想。
虧得他在爬上懸崖之前還仔細搜查了一番,結果沒想到人林拾郁還沒開始跳呢!
陸陽打從心底地無聲嘆了口氣。
從第一眼見到林拾郁起,這個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無堅不摧的形象,但是現在他卻靠在一塊石碑上,寡淡的月光照亮了他身上溢滿的鮮血,看起來很虛弱,或者說是脆弱不堪,他好似明明有滿腔的言語想說出口,卻無法再說出話來一般,咿咿呀呀地發出聲響。
剛剛陸陽聽到的「呻丨吟」就是這個聲音。
但是不知為什麼,陸陽第一眼看到這樣的林拾郁時,想到的不是苟延殘喘,日薄西山,而是神采飛揚。
此時的林拾郁就好像一個,終於卸下滿身枷鎖,正懷抱著自己最寶貝的成果,去見自己心愛女子的毛頭小子,他喋喋不休,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帶給對方看,殊不知太過熱情,可能會嚇到那位美麗的少女。
可陸陽看著月色下,石碑上字跡清晰的「江姚」二字,他卻可以想像出一位有著江楓那樣溫柔雙眼的女子,曲著膝蓋靠坐在林拾郁身邊,彎著眼笑眯眯地耐心聽林拾郁講話。
陸陽迷茫地掛在懸崖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救人?殺人?還是掛在這裡什麼也不做?陸陽從沒想過自己還要經歷那麼糾結的時刻。
要救江楓的父親嗎?要殺他們的仇敵嗎?還是掛在這裡當做什麼都沒看見,鍛鍊手臂肌肉?
[陸陽:系統……我現在怎麼辦?]
[系統:我怎麼知道……您想怎麼做?]
[陸陽:……我想掐死你可以嗎?]
陸陽無聲地嘆氣又嘆氣,然後在心中做下了決斷。其實不需要多想,這個時候林拾郁肯定不希望有人打擾他,這是屬於一個十多年前未能保護妻兒,所以在瘋狂了十多年後,終於敢於面對妻兒的男人最後時光。
陸陽左右環顧,然後慢慢往下爬去,在旁邊找了個平台坐下,於一個林拾郁不知道的位置,陪著他分享了這輪月色。
陸陽取出一壺酒,靠在石壁上,不時小酌幾口,想著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的事情。時間推移著,也不知何時陸陽靠坐著睡著了。再次醒來時已有融融暖意灑滿全身,似是將此前所有的愁苦都曬了個乾淨。
[陸陽:他……走了嗎?]
[系統:嗯。]
陸陽徐徐嘆出一口氣,半晌勾起一抹笑意,「那到了該做體力活的時候了,就當晨練吧!」
陸陽活動了下身子,便開始往上爬。
如系統所說,林拾郁已經靠在江姚身邊結束了他的一生。
陸陽走到他的面前,沒有說話,只將他搬到一邊,然後倒出點水用帕子給他擦了擦身子,順便換了身乾淨的衣服。
之後陸陽到江姚的墳墓旁深深鞠了一躬,「阿姨好,我是江楓的好朋友。」
陸陽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把鐵鍬,開始在江姚的墳墓旁邊挖坑,不多時,一個足以容下林拾郁的深坑便被挖好。陸陽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用力捶打自己的後腰。
「我沒辦法給你準備棺材。」陸陽說,「就算有辦法我也不想給你準備,因為不管什麼原因你都傷害了對我來說特別重要的人們,這個墳是給你挖的,不過我並不是為了你挖的,我是為了江楓和江阿姨。我還是不喜歡你,但是我祝願你下一輩子能不在遇到如曹光茂那般的惡人,其他的,你好自為之吧。」
陸陽放下鐵鍬,把林拾郁搬過來,安放進坑洞,然後在一點點將泥土蓋在他的身上。
陸陽此前從沒想過自己會做給別人挖墳埋葬,但是他做了,還是給林拾郁做的,有時候命運真是無常。
等最後一捧泥土拍好,陸陽將鐵鍬用力插進土裡,兩手交疊壓在上端微微喘氣。
「墓碑可怎麼辦……」陸陽摳摳腦門,回頭看了眼被黑霧籠罩的密林。得,連進山找石頭都不可能了,林拾郁這肯定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事給山下瘴氣做什麼,這下好了,到死都得不到一塊漂亮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