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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恨不得躲進地衣里,她一眼也不敢看陸衡。
陸衡拂袖側身,壓著怒火,暴喝:「滾!」
窈窈死死咬著唇慢慢起身,順從地往殿外去,她的手還打著顫,打開厚重的殿門並不容易,就連步子也是顫著的,她努力地往外邁出一步。
陸衡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拎住她衣裙的後領子,將她扯回殿內。
窈窈面色慘白,尚未反應回來,便是「哐」的兩聲巨響,殿門被陸衡踹闔,外頭的於溯文嘯齊齊一顫。
窈窈嚇得跌坐,發著顫看著背對著她的陸衡,別說活著過剩下的兩年九個月,她現在怕是活過今夜都成了問題。
「你、我、你、不……」窈窈嚇得語不成句,斷斷續續幾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說什麼。
陸衡轉身看她,面籠寒霜,眸中帶赤。
窈窈往邊上靠,同一本書同一個人,差距怎麼那麼大,《皇佞》簡直成了恐怖小說,陸衡現在就是掐死她,她也不會懷疑。
陸衡臉色難看到極點,許久後,他怒聲喚了文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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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嘯跟著陸衡到了浴房,他小心翼翼地將從吳家人那探得的消息稟來。
「方才那小孩是吳家的,與洛……俞……」他也不知到底該怎麼稱呼那位,只要硬著頭皮說道,「與洛氏並沒有關係,吳家人只是托洛氏幫忙帶小孩子去買糖,此外吳家人說,洛氏現在叫俞錦,三月前剛搬到桂花巷,獨自一人到的,極受桂花巷中人的喜歡,吳家人月前聽洛氏說,洛氏有一個出門在外的夫君。」
陸衡的臉色難看到無法形容,他像個死人般死沉沉地看著文嘯,以至於文嘯好幾次無法平靜地稟告。
文嘯強撐著,道:「據聞,洛氏的夫君是個做糖葫蘆的,並沒有在桂花巷出現過,洛氏的解釋是,她夫君去學習怎麼做好吃的糖葫蘆了。」
他緩了片刻,才又補充一句:「吳家人說,洛氏說她的夫君姓陸。」
陸衡的面色倏地一變,他想起廖家院子的路塔。
文嘯繼續道:「至於是哪個陸,屬下並沒有問出,只知也是個漢人。吳家人說,桂花巷中許多年輕男子喜歡洛氏,平日也有不少男子騷擾洛氏,所以他們懷疑,洛氏並非真的有個夫君,只是拿找個藉口打發人。」
陸衡擰眉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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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聽到浴房傳出的動靜趕緊往角落避了避,力求不礙陸衡的眼,她現在也不知道陸衡到底打算怎樣,讓她滾又不准她出殿,把她一個人晾著,看著要殺她卻又沒有殺她。
陸衡浴洗完回到寢殿,窈窈躲避的模樣就入了眼,她現在是怕極了他。
文嘯不敢看窈窈,直接退出了殿。
窈窈偷偷抬眼,冷不丁撞上了陸衡的視線,陸衡面色黑沉,她低下頭,躲到繡著的清荷的薄金色紗幔後。
陸衡走向殿內的床榻,越過紗幔時,伸手將紗幔一扯,華美的巨幅紗幔落下。
沒了避擋之物,窈窈又往角落縮了縮,因著害怕,她的心臟好像都要不跳了,現在的陸衡怕是什麼都做得出了,她又有什麼能力反抗。
陸衡腳下步子沒停,徑直往床榻去。
直到聽到陸衡上榻的聲音,窈窈才敢再次偷偷去看陸衡,因著薄金色的帳幔掩著,她看不真切陸衡的模樣,但陸衡睡下,她就放鬆了許多,她躡手躡腳地往牆角挪去,她站得腿都要廢了,坐下總會好受些。
透過帳幔,陸衡便見穿著紅裙的女子抱膝縮在角落,頭枕著膝,看向了他的方向。
陸衡與窈窈不一樣,因著帳幔的遮擋,窈窈看陸衡不真切,但陸衡卻能很清楚地看清窈窈的模樣。
華美的薄金色帳幔好似層層疊疊的輕雲,窈窈只能看到陸衡平躺而眠,未聽得陸衡半分動靜,她也不能確定陸衡是否睡著了。
以前陸衡身體不好,呼吸不平穩,總是讓她覺得有了這口氣,下口氣就要沒了,但現在的陸衡看起來非常很健康。
她一僵,現在的陸衡健康到一根手指都能要了她的命。
陸衡沉默著,她很安靜,面上的恐懼漸漸散去,但他看不懂她在想什麼。
但她面上時不時露出的恐懼,他都察覺了。
夜深寂靜,窈窈算著時間,陸衡差不多睡了快兩個時辰了,她輕輕活動了一下僵了的腿,待恢復差不多,慢慢起了身,她望向那華美帳幔後的身影,確定自己真的又見到了陸衡。
窈窈脫下鞋,像是飄蕩的魂魄,無聲無息地用極緩慢的速度靠近床榻。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陸衡斂眸看著漸漸接近床帳的窈窈。
直到碰到帳幔的那一瞬,窈窈才恍然驚醒,她像觸電般地縮回手,連呼吸都算著數來。
她怔怔站在帳幔外,許久後,慢慢垂下了眼睫。
她這是在做什麼?她有病嗎?看什麼,她想看什麼?她想做什麼?
殿內沒有點燈火,只有外頭不甚明亮的宮燈透過窗子映射進來,帳幔內昏暗一片,窈窈背著那僅有的光線,她看不到帳幔內的陸衡微微抬了眼眸。
陸衡並沒有看到帳幔外的窈窈,眼角紅了。
窈窈勉強擠出一個笑,慢慢轉過身,像方才過來時那般,用沒有聲音的步子回了原處蹲下,這一蹲又是半個時辰,她深呼了幾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定,蹲著身子往殿門那處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