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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善回司後,外面的天空依舊暗著。
善回司外面的空地上,已經跪滿了人。
江遲秋出門後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在諸鳳觀的弟子引導下,跪在了自己父母的身邊。
江遲秋聽到,他身側的江荷夏正在小聲啜泣著,而周圍人的神情也莫不極其沉重。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江遲秋在心中仔細算著剛才國師說的一個時辰還剩多久。
就在這個時候,從不遠處忽然出來一陣異常嘈雜的聲響,江遲秋抬頭去看便看到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
這幾年江遲秋也見過皇帝好幾次,在他看來這個男人完全是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樣子。
今日的皇帝頂著一個大大的黑眼圈,就這樣一臉不耐煩的出現在了諸鳳觀中間。
江遲秋只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就和所有人一樣,趕緊低頭繼續跪在這裡。
四周誦經的聲音也因為皇帝的到來而暫時停了下來,故而男人的聲音也就格外明顯。
江遲秋聽到皇帝有些不耐煩的向周圍人問道:「國師現在還有意識嗎?」
「回稟陛下,國師還醒著。」一名太監趕緊說道。
聞言皇帝的聲音再一次放大,並傳到了跪在善回司外的每一個人的耳邊。
「還醒著?」皇帝重複了一下,接診有些不耐煩的說,「我以為你們這麼著急著叫我過來,是他已經要咽氣了呢!」
江遲秋對國師並不像普通民眾一樣神化的崇拜,但是聽了男人的話後,他依舊不悅的皺了一下眉。
後面的話江遲秋都聽不清了,男人走進了善回司之中,並叫太監將這裡的門關了起來。
此時東方的天空已經泛出了魚肚白,在地上跪久了,就連江遲秋這個只有十八歲的少年,膝蓋都難受了起來。
江遲秋本身想要稍稍活動一下自己的腿,但是他的餘光看到,此時就連一個自己叫不上名字的,看上去已經有七八十歲的命婦都跪在這裡一臉虔誠的誦經。
於是江遲秋只好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繼續跪在這裡。
時間一秒鐘一秒鐘的過去,正在江遲秋的腿部還有膝蓋都一片僵硬的時候,他的耳邊忽然出來了幾聲鐘鳴。
還沒等江遲秋反應過來,所有跪在善回司外面的人忽然開始從善回司方向扣頭。
同時在聽到這一聲鐘鳴之後,整個寶繁城內的鐘聲也被人依次敲響。
今日,鐘聲迴蕩,滿城素縞。
吉參三十二年夏末,穆朝的國師羽化登仙。
這一年在後世的史冊上被反覆提起,正是從國師離去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變了。
江遲秋在跟隨父母向前磕了三個響頭後總算是站了起來。
他看到不知什麼時候,剛才還在善回司裡面的明晝知竟然已經走了出來。
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高台前,他淡淡地將寶繁城內的所有達官顯貴掃了一遍。
明晝知自然也看到了江遲秋,但是他的視線並沒有在江遲秋的身上多做停頓。這樣的他,叫江遲秋稍感到有些陌生。
剛才江遲秋只顧著想國師的事情,而現在在看到明晝知站在這裡的那一刻,江遲秋總算是反應了過來——此時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穆朝的新一任國師了。
在穆朝國師有著超乎尋常的地位。他們雖然也是和大家一樣的人,但是卻被大多數人當做神仙來看待和崇拜。
之前明晝知已經在他的師父生病時認真履行了國師的職責。
但是這一刻當他的身份正式發生變化的時候,江遲秋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明明就站在不遠處,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瞬間被拉遠了。
江遲秋下意識的攥緊了自己的手心,剛才明晝知握住他手的感覺,也好像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陌生了起來。
國師的葬禮規模異常盛大,它舉辦了整整七日之久。江遲秋甚至覺得這一整個寶繁城的人,全部出現在了最後的儀式上。但是江遲秋並沒有從頭到尾的參與這個儀式,因為就在葬禮的第二天,他收到了一個新的任務。
——這陣子正好是收糧的時候,今年的饑荒本身沒有前幾年的大,可是在收糧之時氣候竟然又和人們作起了對來。
幾場暴雨和冰雹下來,原本夠吃的糧食也不夠了。
其中受災最最嚴重的地方,就是江遲秋哥哥江憲聞所在的饒谷郡。
饒谷郡這地方人口不少,且還是穆朝的邊境郡,這地方可是一點也亂不得的。
按照慣例在國師的葬禮期間,穆朝從上到下的一系列娛樂活動必須暫停下來。
而穆朝只知道享樂的皇帝,最近這陣子正在此事而不悅。
收到饒谷郡那邊受災的消息之後,皇帝便更是煩躁。多年的奢靡生活,已經叫他徹底失去了治國理政的興趣。
聽到大臣們的匯報後,男人就直接大手一揮,準備按照丞相說的那樣派人去送賑災糧了。
然而穆朝多年積攢下來的一系列問題,也終於在這個時候暴露了出來。
——皇帝發現,國庫之中剩下來的糧食,居然也不多了。
這可真是一個分外危險的信號,一直以來都毫無危機感的皇帝,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總算是意識到大穆現在面臨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危機。
此時收糧活動剛才開始,饒谷郡算是最早的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