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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皇宮到尚書府的距離並不遠,但是坐在馬車裡面緩慢的搖了一會後,江遲秋竟然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到了尚書府內,馬車停穩之後依舊不見江遲秋出來。那趕車的人雖然有些著急,但是卻並不敢去叫江遲秋。
這家丁雖然已經在江家呆了而二十多年,甚至早就認識江遲秋了。可是江遲秋的身份,卻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小公子或是編修……故而他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好。
幸好在這個時候,江遲秋的父親出現在了這裡。
「遲秋,你還好嗎?」睡夢見聽到男人熟悉的聲音,江遲秋總算緩緩地睜開了眸子。
這一覺雖然沒有睡多長時間,可清醒後江遲秋卻很著實懵了一下、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掀開了帘子,看到熟悉的人影以及院子後,江遲秋這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回到了家裡。
這樣的發現叫他感到安心。
此時的江遲秋依舊穿著剛才那身衣服,他那銀白色的戰甲上還有鮮血沒有擦拭乾淨。
江尚書看到這樣的江遲秋後愣在了這裡,不過下一秒他就發現,儘管江遲秋身著戰甲,可是他的眼神依舊和往常一樣。
在看到江尚書後,江遲秋不由一陣鼻酸。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輕輕地朝對方叫到:「爹,我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後,江遲秋就從馬車上走了出來。
「遲秋!」男人叫了一下江遲秋的名字,接著給了少年一個大大的擁抱。
江遲秋已經十八歲了,而在這個時代,父子之間的關係總是非常疏離的。
江尚書是一個嚴父,他可能已經有十年的時間沒有擁抱過自己的兒子。但是這一刻,他卻緊緊地抱住了江遲秋,並且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道:「遲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男人拍了一下江遲秋的後背,終於緩緩地放開了少年。
江遲秋回到家裡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更衣。
雖然他不再像之前一樣不斷地做噩夢,可是脫下戰甲之後,江遲秋還是一遍又一遍的用熱水沖洗著自己的身體,好像這樣就能將鮮血濺在身上的感覺洗掉一樣。
直到浴桶裡面的水完全冷掉,江遲秋這才終於走了出來,換上一件簡單的青衫。
這衣料稍有些粗糙,但是江遲秋卻一直都很喜歡這樣的衣服。
換上青衫後,江遲秋不由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衣料。他的心總算是稍稍安定了下來——換上了熟悉的衣服,江遲秋在恍惚間竟然生出了自己又回到了從前無憂時光的錯覺來。
但是無論是江遲秋還是整個穆朝,一切都在向著另一個方向疾奔而去。
說實話,一開始無論是江遲秋還是朝內官員,甚至於就連城中那些沒有選擇離開百姓,他們全部都覺得這場站戰爭勝算不大。
江遲秋也是後來才知道,聽到自己被皇帝任命為守城的將領的消息時,他身體本就不好的母親,竟然當場暈倒在了這裡。
——彼時大家都覺得江遲秋這一次是必死無疑了。
而現在江遲秋平安回到了家中,本身就很心疼小兒子的女人,就更捨不得江遲秋再離開家去。
但是身處於亂世,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在家中休息了兩天之後,江遲秋就又收到了一個聖旨——江遲秋被正式任命為寶繁城的守城將領,官居一品。
若是在往日的話,這可真的是一個美差。但是現在卻已經到了亂世,天下反軍沒有一個不想打到寶繁城來的。
收到聖旨的時候,江遲秋的父母還有姐姐江荷夏莫不是滿面愁容,但他本人倒是沒有什麼反應——畢竟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盛月闌珊》裡面記錄的。
江遲秋成了守城的將領,自然就不能再住在家裡,也不能到處亂跑了。
幾日後,身穿銀色軟甲的少年將軍坐在營房之中。窗外的夜色已經很深,但是江遲秋卻並沒有休息的意思。
此時桌上放著筆硯以及一盞油燈,而江遲秋的手腕則懸在紙張之上,半天都未能落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筆尖上終於墜下了一滴墨汁來。
看到紙張上那暈開的黑點後,江遲秋總算是回過了神來。
——江遲秋想要給明晝知寫信,但這卻是他第一次提筆不知道寫什麼好。
之前江遲秋和明晝知很少會談論到與戰爭有關的事情,江遲秋不曉得自己的身份變化,有沒有影響到他和明晝知的關係。
他也不知道自己殺了這麼多的人,明晝知會不會介意。
「哎……」停頓一會後,江遲秋終於還是將筆落了下來。
作為清安院的前編修,江遲秋的字寫得相當好看,文采自然也極佳。
江遲秋動筆將自己最近這陣子在軍中的日常寫了下來,最後終於忐忑的在信末問道,他和明晝知是否還能可以和往常一樣無話不談。
江遲秋的將糾結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國師似乎一向都是和朝中重臣刻意避嫌的。
但是叫江遲秋沒有想到,明晝知第二天就給他回了一封信,這封信很長,他在信中將自己最近一陣子的生活還有諸鳳觀內的事情和江遲秋說了一遍,卻並沒有提到朝中的事情。
這一切好像是回到了兒時。
明晝知沒有明說,可是字裡行間都透著一個信息——他和江遲秋的關係依舊和往常一樣,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