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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明晝知雖然在看他, 可是思緒卻已經飛遠。
眼前的男孩名叫「江湛饒」正是曾經穆朝元帥卓明熙哥哥的孩子。此時他年紀雖然還小, 可已經被國師選中,帶到了諸鳳觀裡面來培養。
看了江湛饒一會後,明晝知忽然起身走到了窗邊。
太像了……江湛饒長的和江遲秋太過相似。
諸鳳觀國師招收弟子並非隨心所欲的來, 而是經過一系列卜算之後找到的合適人選。
在此之前明晝知從沒有想要將江遲秋的侄子收為弟子。
現在距離江遲秋去世……雖然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但是每每看到江湛饒這個和江遲秋兒時模樣有四五分相似的小孩,明晝知都會不由恍惚同時心痛。
江湛饒在抄寫間歇看到了明晝知古怪的神情,但是小孩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只看了一眼就趕緊再次埋頭抄寫。
——江湛饒是有些害怕明晝知的。
明明當年叔叔在家的時候,曾經對他說明晝知是一個很溫柔很好相處的人。但是等自己成為明晝知的弟子之後,江湛饒就發現明晝知和江遲秋說的一點也不一樣。
男人不苟言笑,永遠都是一副認真又嚴肅的模樣。明晝知好像一個大冰塊,配上他現在那一頭白髮,真是一點也不好接近。
同時作為國師的他,也有一點點的古怪。
例如說從去年開始,國師明晝知竟然私下竟然就不再穿諸鳳觀的道服了。
他換上了世俗的衣服,只有在舉行沐秋大典這樣的重大活動的時候,明晝知才會換上白色的道袍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這一點不只是江湛饒這個小孩子發現了,所有人都發現了,只是從未有一個人敢在明晝知面前開口提起這件事。
明晝知在窗邊站了一會後,忽然邁步離開了這裡。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明晝知小心翼翼的把房間中央擺著的那個小匣子拿了起來,接著放在了床頭。
匣子打開後可以看到一身紅衣、一把長劍以及一枚玉佩和一個香囊。
這些東西明明都乾淨的不像話,可是在將它們拿出來後,明晝知還是非常仔細的拿出絲帕一個個的擦拭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身穿淺金色長衫的男子出現在了這裡。
來人是穆朝現如今的太子卓郁參,他來諸鳳觀是要和國師明晝知商討遷都一事的。
只是原本打算來了就和明晝知聊正事的卓郁參,在看到男人的動作之後忽然說道:「國師大人,您怎麼又在……整理他的遺物——」
因為遷都一事,卓郁參最近一陣子來諸鳳觀來的很是頻繁。而他來諸鳳觀的時候,十次有八次明晝知都在整理和收拾這些東西。
這一次看到明晝知又在整理,卓郁參終於沒有忍住將自己一直以來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沒想到卓郁參的話剛說了一半,就忽然被明晝知打斷了。
「閉嘴……」身為國師,且在百姓間擁有極高威望的明晝知,或許是這世上除了皇帝以外唯一一個能夠對卓郁參說出這兩個字的人。
明晝知的語氣並不強烈,但是聽到他的話,卓郁參卻一下被男人的氣勢所嚇倒接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明晝知動作無比輕柔的將手中東西重新放入了木匣中去,他滿是嘲諷的向卓郁參笑了一下說道:「遺物?若是沒有殿下和你父親,這些東西會成為「遺物」嗎?」
聽到明晝知的話後,卓郁參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男人笑了一下,不由將視線轉到了別處。
「國師大人,您,您不要開玩笑了。」卓郁參說。
「我是不是開玩笑,殿下您自己心中應當比我清楚」話音落下之後,明晝知走到了卓郁參的身邊,他輕輕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說,「卓郁參,你有一個不好的習慣。假清高。無論做什麼事情的時候,都喜歡將自己摘出去。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聽到這裡,卓郁參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
仍舊將手搭在對方肩膀上的明晝知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卓郁參正在微微發抖。
「國師大人……」卓郁參張了張嘴,半天不知道後面應該怎樣說下去。
「當年的你是這樣,現在依舊是這樣。」明晝知低聲道。
聽到這裡,卓郁參猛地後退兩步。
他站在明晝知房間的門口處咬了咬唇說:「既然今日國師大人沒有什麼心情,那麼我們往後再聊吧。」說完之後,卓郁參就作勢逃離這裡。
在卓郁參的印象中,明晝知一直是一個溫和的人。
他從沒有想過,明晝知會變得這麼不依不饒。
就在卓郁參要出門時,明晝知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男人說:「遲秋或許對不起一些人,但是他唯獨沒有對不起你和你父親。」
聽到這裡,卓郁參心情異常慌亂。他快步離開了諸鳳觀,想要將明晝知的話扔在腦後。
然而雖然他離開了諸鳳觀,可是明晝知最後說出的那一句話,卻像是一句詛咒,它一遍又一遍的在卓郁參的人腦海里重複著。
這句話叫卓郁參夜不能寐。
同樣是因為明晝知的這番話,這一年來卓郁參第一次來到了位於京郊的勒園——這是穆朝原定給開國功臣用的墓區,不過此時只有一座孤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