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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因為自身跛腳的緣故,那先生倒是相當得平和,甚至看起來還挺高興的,因為同行的三人中,有兩人都是他的學生。窩頭雖是第二次下場了,可他年歲輕,跟另外那人一樣都是活招牌。至於另外一個私塾的先生……
「咋地沒考上秀才也能當先生啊?」
「教啟蒙班的,就是五六歲的孩子。要不是他家境貧寒,得自個兒掙嚼用,也不至於耽擱了好幾年才考上。」先生略有些唏噓的道。
對方跟他是多年好友,當初還曾經同窗過幾年,本來倆人天賦相當的,他因為家境不錯,一心向學年紀輕輕就考上了秀才。對方卻因為要分出時間和精力掙錢,這才比他晚了好幾年才考上。
那先生是在客棧大堂里跟楊冬燕說話的,得知楊冬燕想托人幫著帶口信回家,又說打算讓窩頭留在省城讀書,他遲疑了一番後,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
「這裡說話不便,我可否明日登門造訪?」
楊冬燕不明白有啥不方便的,可既然先生這麼說了,她便將自家暫住的地址告訴了先生,並約定了時間。
回家路上,她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兒,為啥客棧大堂說話不方便?他們說的又不是什麼私密的話題,有啥不能給人家聽到的?
不過,楊冬燕也沒太在意。
先生上門也沒啥,橫豎家裡就三人,連個小丫頭片子都沒,想避諱都沒機會。
想著明個兒就知道緣由了,楊冬燕回家後只說了兩個事兒,其一是房子定下來了,其二就是明個兒先生要上門。
方氏顯然更在意前者,她高興得差點兒沒跳起來,要不是天色已晚,她都想立刻飛奔到新房子裡去。
窩頭則更在意後者,他猶豫了一下,提出了一個要求:「奶,我可不可以買一套茶具?就最最普通的那一種。」
不等楊冬燕追問,他就主動道:「我不想讓先生用大海碗喝茶。」
有道理!!
楊冬燕腦補了一下她上輩子的倒霉兒子,甭管是身為王爺的劉諫,還是翰林出身的劉誥,端著大海碗喝茶……
那畫面太美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看一看。
還有她那玉樹臨風,人稱南陵小潘安的長孫劉修,一手捧著大海碗喝茶,一手拿著油餅啃,想想就感覺特別夢幻,把南陵少女的美夢全部打破的那種感覺。
不過,先生就不必了。
楊冬燕覺得先生不可能大清早天不亮就登門,因此她第二天才去買茶具和茶葉,又讓方氏多買了一些好菜。
謝師宴總是要請的吧?到時候問問先生,或是上飯館吃,或是待在自家吃,都成。其實,最好是等大牛過來了,正式請一頓,可那樣就沒個准日子了,倒不如先請一頓,橫豎請客吃飯這種事兒,少一頓沒禮數,但多一頓就無妨了。
還不止呢,只怕到時候他們還得回一趟老家,自家出了個秀才公,無論如何都得請親朋好友吃一頓,還得祭祖,告知這一好消息。
好在這事兒不急,哪怕楊冬燕也覺得窩頭大概率是通不過這一屆的鄉試,那也沒得說直接放過的。
——呃,你上輩子的倒霉孫子就臨陣脫逃了。
幸好,楊冬燕這會兒啥都不知道,要是叫她知道她曾經最最疼愛的寶貝孫子劉侾當了逃兵,她一定會讓那孫子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等楊冬燕和方氏都回家了,先生還不曾到。
不過,等方氏將水燒開之後,就有人敲門入內了。
窩頭乖乖的等在門邊,親自將先生迎進了堂屋。
因為臨時賃的房舍,除了清淨之外,幾乎沒什麼太大的優點。不過,先生也不會嫌棄這個,跟窩頭一起坐到了堂屋的飯桌邊上,又讓楊冬燕和方氏不要忙活了,有些話因為窩頭年歲小的緣故,他是希望有大人在場的。
楊冬燕直覺接下來不會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果不其然,先生說的是源自於自身的告誡。
窩頭年紀輕輕就考上了秀才,雖說將來的前程未必就真的能一帆風順,但不得不說,他要比起碼九成以上的人都要幸運。
而曾幾何時,先生也跟窩頭一樣,年少有為,前途無量。
直到他被人暗算,瘸了一條腿,從那以後就同仕途無緣了。
他沒詳細的說這裡頭的過程和細節,只說如今再追究這個已經沒太大的意義了。他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經歷告訴學生,讓學生引以為戒,別遭了奸人暗算。
「去年我不曾陪同一起來,是我知道,以魏承嗣當時的學識,不大可能考上秀才的。而我的其他學生情況也類似,我就沒跟著一起來。今年就不同了,我以為有三人是很有希望的,還有我的好友閔先生。以防萬一,我就跟著過來了。」
不遭人妒是庸才。
反過來說,身為庸才是不會被人嫉妒的。
連秀才都考不上,誰會嫉妒呢?可一旦考上了秀才,尤其是年歲輕的,很容易因為年輕高調而遭了別人的嫌。
先生告訴楊冬燕等人,他當初就是因為太過於高傲,覺得自己年僅十五歲就能考上秀才,且還在榜單上名列前茅,便以為將來前程無可限量,自此眼高於頂,對於那些落榜之人不屑一顧。
自然,暗算他人的絕對是品行不端之人,畢竟是否考中全看自身本事。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便是品行不端之人,在暗算他人時,也是有一定的選擇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