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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察覺了,也大概能猜到接下來蔣郡守會做什麼,但梁家選擇了沉默不語。
當時想得很簡單,只要不與蔣郡守同流合污,等任期一到,對方甭管是全身而退,亦或是直接逃亡,都不會再回到濟康郡了。到時候,一切就恢復了正常了,至於年景不好,熬一熬也就過去了,橫豎自家佃農總不至於活不了的,最多也就是自家損失一些佃租,等回頭年景好了,再恢復也不遲。
然而,誰能想到呢?
安平王世子說來就來,雷厲風行的困住了郡守府,並將一切與郡守府相關的官員盡數羈押,包括他們背後的家族。
梁家能在濟康郡盤踞這般久,自家人當然也是有當官的。哪怕本朝有「當地戶籍者不得在當地為官」的規矩,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學官就是個特例,因此只要考上了舉人,完全可以先在當地的官學裡謀個差事,等回頭看哪邊空出缺兒來,再頂上便是了。
還有就是,可以聯姻嘛!
像梁家這樣的大家族,嫡女庶女都是用來聯姻的工具,甚至有必要的話,嫡子庶子也一樣可以。像梁儉興的一位堂兄,就娶了蔣郡守的庶女,而他的另外一位堂姐,便是許給了蔣郡守跟前的心腹官員為妻。
這些都是常態了,連梁儉興這個十來歲的少年郎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哪怕最近這一兩年來,蔣郡守的所作所為讓人倍感不適,可那又如何呢?
嫁出去的梁氏女自是不提,橫豎等任期結束,她就會隨著夫家遠走他鄉。而那位娶了蔣郡守庶女的堂兄,名義上雖然還是梁家的嫡子,但其實他娘倒真的是他爹的髮妻,只是他爹卻是個庶子。
權衡之下,即便蔣郡守真的出事了,甚至禍及家人,那麼梁家要全身而退也是相當容易的,不過就是損失兩個子嗣罷了。
只是,安平王世子壓根就不按牌理出牌。
人家都懶得仔細調查,只是將一干人等盡數捉拿到案。說白了,安平王世子是個武將,哪怕臨時被委以重任,可他還是不具備審案斷案的能力。
尋常人沒那個能耐,大權在握的時候,保不准就強行上了。可安平王世子真不是普通人,他自認沒那個能耐,所以乾脆利索的將所有與此案相當的人,盡數羈押了起來,準備到時候一波全給帶回南陵郡去。
要不然怎麼會連省學、府學的先生們都被調用走了呢?只因為安平王世子下手太狠了,但凡是在省城稍微有點兒權利的官員,都全部被抓起來了。
擺明了就是一副「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的架勢,且完全不聽勸。
——想說什麼自個兒心裡先想好,等回頭到了南陵郡,自然會有人過來詢問的,到時候只怕問的你們想不說都不行了。
這番話是安平王世子親口所說,還是對著所有被牽連的官員家屬說的。哪怕話裡頭沒有丁點兒威脅的意味,僅僅只是平鋪直敘,可對於這些官員家屬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
首先,濟康郡的事情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速度快一些的話,那麼到了春耕時分,差不多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可但凡有些地方沒能第一時間送去糧食和種糧,那麼安平王世子就肯定會繼續待下去,什麼時候出發就不一定了。
其次,就算到時候一切順利的出發了,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官員們,這回卻是被當成案犯一般,全都被緝拿到了牢房裡的,且不說這期間要吃多少苦頭,單說從濟康郡前往南陵郡的這一路上,搞不好連命都能丟了。
再一個,即便到了南陵郡,真的就能遇到青天大老爺?萬一碰上個只在乎自己升官發財,全然不管案犯是否清白無罪的,拿這些人當祭品來堆砌自己的升官路,怎麼辦?
都是千年老狐狸,談什麼聊齋!
每年官場上要冤枉多少好人,心裡沒個數兒?就算最後證明了對方的清白,又有多少人能平安無事的回到家裡?搞不好,就在被羈押在牢房裡的這段時日裡,家中變故突生,等回到家時,早已是家破人亡、物是人非了。
這些道理,梁家都是懂的,只是原先沒擱在自己身上,自然是不當一回事兒的。
可如今……
安平王世子還算是不錯的,他只是將官員們集體關押到了牢房裡,對於官員們的家屬,則是派人將其圍困,但也不是那種直接派兵包圍的,而是多少都掩飾了一番。
這也是為什麼,豬崽能得到消息說女學暫且延遲開學,而完全沒有產生任何狐疑的原因。
因為她並沒有親眼看到兵差將梁宅圍困,還道是跟窩頭一樣,僅僅是最單純的延長假期。
當然,這裡頭也有一部分原因在於豬崽是個傻的。
可這也僅僅是暫時的。
等將來,所有的事情都辦妥了,他們作為直系家屬,那都是要跟隨安平王世子一起南下國都南陵郡的。
當然,旁支倒是不用跟隨了,但像梁儉興這樣的長房嫡子,是不可能逃得過的。
到時候,恐怕一切順利,也難保不會脫成皮,去掉半條小命都是好的,最怕的還是把命丟在路上。
丟了命……
梁儉興忽的想起去年發生的一樁事兒,有個同窗的遠親被人誣陷入了大牢,希望他幫著走走門路,看能不能將人救出來。
他幫了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