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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頭只覺得先生們的態度較之以往熱情了許多,但他也沒往深處想,只道是自己考上了舉人,又不日後將遠行,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了,略熱情一些倒也無妨。
理論上來說,中舉後就能授官,當然實際情況肯定還是有出入的。但可以確定的是,一旦中舉就不可能再回到省學念書了,倒是能應聘成為先生,或者就索性留在南陵郡苦讀,以等下一次會試。
是的,哪怕窩頭這次考上了舉人,也沒有哪位先生認為他能通過會試的。
但那也不要緊,窩頭至今仍處於上升階段,況且他時至今日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半大孩子,很多人在他這個年歲都不曾考上秀才,他便已經是舉人了。至於通不過會試完全沒關係,留在南陵郡苦讀個三年,希望還是很大的。
當然,沒人會在謝師宴這種好日子裡,故意說這些掃興的話。先生們只祝福窩頭,鵬程萬里,前程似錦。
謝師宴之後,窩頭便同大牛一起連帶在鋪子裡幹活的其他親眷,趕往了城郊莊子。
老魏家可能耐了,直接對外宣稱關店五天,理由就是店主的兒子高中了舉人。
對於這個理由,眾主顧們都特別服氣。
他們強烈要求粘粘喜氣。
也行叭,魏大牛給了地址,也告知了時間,讓他們想去就去,拖家帶口也沒關係。正好,莊子上的親眷還是略少了一些,流水宴這種事兒,本來就要人多才有意思的。
那些主顧去了嗎?
非但人去了,還真就是拖家帶口一起去的。畢竟,莊子離省城也不算遠,甚至好多人本來就在郊外是有莊子的。而除了拖家帶口之外,生怕老魏家準備不足,他們還自帶了食材和廚子。
總算是看出他們的行當了。
於是,在那兩天裡,省城好多食客都發現了,經常光顧的幾個酒樓的大廚不見了……
莊子上還算是小型的流水宴,哪怕連帶那些不請自來的賓客算在內,充其量也不過才百餘人。等這邊的事兒辦完了,大牛將鋪子裡的事兒託付給了他堂弟,這才領著家裡人輾轉往縣裡趕。
先去自家曾經住過一段時間的鄰縣,得讓窩頭去給他那個跛腳先生送個禮,然後再往老家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縣城裡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卻是先生被同行所排擠,質疑他教學能力不足。結果好巧不巧的,魏家人出現了,窩頭用自己給先生正名,這能培養出舉人的先生……
教學能力不足?
您哪位啊!
縣城這邊只會將本縣考上舉人的名單貼在縣衙門口,卻不會管其他地方的人。又因為窩頭並非本縣人士,故而並未出現他的名諱。
但這事兒是做不了假的,擁有舉人功名當相於是官身了。以平民之身冒充官員,在本朝是重罪,沒人會為了給別人解圍,而將自己陷入於險境之中的。
來挑事兒的灰溜溜的走了,想來從今以後,廖先生的私塾應該是不愁生源了。
窩頭禮數周全的將禮物呈上贈予先生。
給廖先生的禮物是比較特殊的,窩頭並沒有從他奶幫著準備的禮物中挑選,而是拿了一沓自己謄抄的書籍。
裡頭絕大多數都是關於童生試的,寫得異常詳細,窩頭還特地附了一份自己的想法。幾乎可以說,照本宣科的教學生,要教出秀才來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兒了。
先生倒是不在意禮物是什麼,這會兒當眾也不好翻閱,只拉住窩頭,非要他提筆寫一幅字,好裱起來掛到牆上。
窩頭差點兒給先生跪了。
講道理,科舉考試其實還是可以走捷徑的。
窩頭之所以少年天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永平王府的支持。尤其像濟康郡這種偏遠的北方郡城,在教育資源上是絕對不可能跟南方比的。這也是為什麼,朝廷能應允其他郡城的人來南陵郡參加鄉試,卻不允許出現相反的情況。
換言之,窩頭其實就是鑽了朝廷的空子,他相當於是享受著南陵郡最頂尖的教育資源,背靠郡王府,且還有身為二榜進士、人在翰林院待了幾十年的劉二老爺親自教導……
然而,他卻是在教育資源匱乏的濟康郡參加的鄉試。
他能高中只能證明了九州大地教育資源的不公平,當然這裡頭也有他本人格外用功的結果。不然,就算將上等的好資源放在跟前,自個兒不看不背不去深入理解,一樣考不上的。
但有一點,就算考試能走捷徑,書法是真的不能。
窩頭那一筆字,擱在同齡人當中絕對是相當優秀的,可但凡比他年長個一二十歲的,比較起來那真的是好丟人的。
偏生,依著慣例,考上了舉人後都要在學堂留下墨寶,省學也不能免俗,因此窩頭其實已經丟過一次臉了。看著別人那瀟灑飄逸的字體,再看看自己……
就很絕望。
好在省學的先生安慰他,到時候若有學子問起,一定會告訴對方,此乃省學建立至今最年少的舉人所寫。
但這並沒有安慰到他,他還是覺得自己寫的字好醜。本來不醜的,可跟其他舉人的字擺在一起……
好叭,都不用特地加上其他舉人了。
在被迫寫了一幅字後,窩頭看著旁邊掛著的先生親手寫的文章,再低頭看看自己寫的,頓時內心充滿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