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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嘛,尤其是上了年歲的人,總歸會對小孩子更寬容一些,想著窩頭年歲小,學識略差一些倒也說得過去,不妨給次機會,讓孩子試試看。實在要是不行,來年再勸退也成啊!
結果,窩頭在連續幾次墊底後,竟然後來居上。到了今年五月、六月的考核時,愣是從末位趕到了中游偏上。
這個排名,放在整個省學裡真心談不上有多好,但對比他原先的成績,又確確實實是進步了不少的。
在省學先生們的內部例會裡,教過窩頭的幾個先生都給他打了不低的分,認為這個學生正處於穩紮穩打的上升階段,且後勁兒不小。
也因此,窩頭如願的繼續留在省學念書,而他的同窗之中,卻也有幾人離開了省學。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其實像省學這種地方,除非能做到回回考核前三名,擁有著傲視群雄的能耐,不然很難做到讓所有人都服氣。
而窩頭……
說真的,楊冬燕代入自己都不一定能服氣,畢竟有幾個被勸退的,綜合一年來的月考成績排名,甚至要比窩頭更好,卻還是被勸退了。
所幸,省學不是一般的學堂,是隸屬於朝廷的官學。也因此,在省學裡任職的先生不是普通人,哪怕名義上是無品無階的,但事實上他們卻都是學官。
學官雖無品階,卻能每年向朝廷領取俸祿,府學以上的學官,俸祿甚至比七品縣令更高一籌。
遇到突發情況,例如某一縣的縣令突發疾病身故,若朝廷沒辦法第一時間派遣官員任職,則會擇一學官暫時替之,直到繼任者到位。
也有繼任者遲遲不到,又見該學官做得不錯,就索性任命繼續的情況發生。
因此,很多擁有了舉人功名,甚至同進士功名的人,如果一直未能謀到實缺,就會先去各級官學裡任職,一面教書享受著朝廷的俸祿,一面繼續耐心等待機會。
也虧得如此,學官的權利遠遠超過了普通私塾的先生,才在勸退學生的過程中,未曾受到過阻礙。
但這一舉措也不是沒有缺陷。
楊冬燕就告訴幾個後生,自打七月里院試成績出來了,省學勸退了一些學生,又新錄取了一些人後,家裡就不敢讓窩頭自個兒放假回家了,而是每回都提前去接他。
「咋回事兒啊?那些秀才還敢堵在學堂門口欺負人不成?」有人當即就急了,忙不迭的問道。
「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吧,倒也沒堵在門口,而是在離省學幾條街外頭吧。」楊冬燕提起這事兒就心煩,她還以為能上省學的,就算學問不一定是最好的,起碼人品過關吧?結果並非如此。
老魏家是去年搬到省城的,這二進院子離貢院和省學其實都不算近,但嚴格來說,也不算特別遠。
最早那會兒,窩頭每回放假都是大牛去接的,可這不是幾個後生都回老家了,就算生意不好,鋪子裡也偶爾會忙不過來。窩頭就說他自個兒回來好了,橫豎路都摸熟了。再一個,省學又不是每天都放學的,每月放三天假,也都是考完之後的第二天才開門的。
青天白日的,又是在省城裡,能出啥事兒呢?
沒想到還真就出事了。
「窩頭呢?窩頭咋樣了?沒被人打傷吧?還沒有天理了!」
楊冬燕忙道:「沒事兒,正好碰上他另一個同窗了。就是那個姓梁的小哥兒,介紹咱們家豬崽去他家開辦的女學上課的那個梁家少爺。」
梁家到底是什麼來頭,是否真的像傳言中的那樣,在南陵郡的本家有著滔天背景,楊冬燕還真不確定。
但不可否認的是,起碼在省城地界,他們家是很能說得上話的。不說一手遮天,但確實極有話語權。
趕巧碰上了被堵在巷子裡的窩頭,梁家少爺都沒讓手下人動手,認出了梁家少爺的人就主動放棄了。
不過,因為堵窩頭的人也沒親自出馬,哪怕是個人都能猜到幕後的人,那也沒辦法直接找人對薄公堂。梁家少爺的意思是,這事兒就算是他也沒法處理,鬧開了不光那些人丟臉,只怕連省學都會被人指點,所以只能吃個暗虧了。
這事兒,楊冬燕能理解,但還是好氣啊!
顧慮肯定是有的,哪怕那些人是被省學勸退的,最起碼也是在省學裡念過一兩年的。結果呢?當然,人的品性不一定跟先生掛鉤,可一旦傳出去了,的確會影響到省學的名聲。再一個,窩頭在省學這一年裡的月考排名確實不佳,哪怕先生們一致認為他極有潛力,但這個說辭卻不一定能被所有人接受。
試想想,一個學生前頭四五次考核都是墊底的,後來慢慢的趕了上來,可最好的名次也不過是中游偏上一些,且這種好成績不過才區區兩次而已。
另一個學生從未墊底,最差一次考核名次都比前一個好,最好的更是將那個甩開好長一段距離。
在外人看來,誰走誰留還不是明擺著的?
很少有人會理智的分析,從對方的年歲、以前表現、學習態度、後勁兒等等方面去思考和總結。多數人都是看表面的,不然省學折騰這個考核排名做什麼?既然都考核了,每次都依著成績排名次了,那就乾脆利落的把最差的幾個淘汰掉唄!
身為爹娘的大牛和方氏就特彆氣憤,恨不得找對方理論一番。
倒是楊冬燕哪怕心裡再氣,還是選擇了忍耐,把人勸住以後,寧可生意再荒廢一些,也要在放假那天前往省學接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