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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顧虹見不同,她每一次同林思澤大吵放狠話,說林思澤我討厭你,林思澤你怎麼不去死,林思澤我要殺了你,林思澤我恨你……實際上心裡想的全都是,林思澤,我喜歡你。
這大概也是某一種性質上的殊途同歸。
在最初,萬順三十年那個寒冷的充滿飢餓的冬至過去沒多久,萬順三十一年的春天終於姍姍來遲,而顧虹見和林思澤第一次真正認識彼此的時候,顧虹見怎麼也沒想過,兩個人的關係會變成後來那樣。
如果知道的話,她想她不會在某個半夜還被奴役掃地的時候,偷懶跑去無人的宮殿,結果碰上了突破重圍,翻牆而入的孟先生。
但當時的顧虹見自然是無法預料之後的所有事情的,所以已經在宮裡待了快兩年的,快要滿七歲的顧虹見,還是放下了掃帚,溜去無人的冷宮的牆角,躲在樹後面偷懶休息。
然後她看到一個人像福貴人養的那隻波斯貓一樣輕巧敏捷地翻牆而過,而後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那人身形頗為高大,一身黑色衣裳,看起來很有點鬼祟,顧虹見看見之後嚇了一跳,不慎碰倒了旁邊的掃帚,那人幾個閃身便到了顧虹見身邊,目光冰冷,仿佛隨時要取顧虹見性命。
但見顧虹見只是個縮成一團的小女孩時,那人動作一頓,隨即才道:「你是宮女?」
顧虹見嚇的眼淚直流,不敢去看他,而後緊緊閉上眼睛:「是。但我什麼都沒看到,你不要殺我。」
對方大概覺得有趣,道:「如果我非要殺你呢?」
「那,那我就大喊,如果你被人發現……」顧虹見不著調地說著威脅。
那人卻似乎頗為賞識,道:「年紀這么小,膽子和心眼倒是不小。可惜是個女孩。」
可惜是個女孩這句話,顧虹見已經聽過太多次了。
她從小就很聰明勤奮,會幫父母做事,然而總有人似有若無地嘆息,說「可惜是個女孩」,弟弟出生之後,這句話出現的頻率就更高了,直到漲水之時,父母為了弟弟,乾脆地放棄了她,她看到母親含淚,說了句「可惜是個女孩」。
顧虹見心裡十分難過,但也無可奈何,男子尚可以自宮變太監,她能如何?
進宮之後,她倒是漸漸不覺得有什麼了,畢竟要進宮,男子可是要變成太監的,而她卻可以安然無恙,真是非常幸運……
然而此刻被這個黑衣人這麼一說,顧虹見莫名地又生起一股怒氣,道:「女孩又如何?!你,你娘難道不是女的?!」
顧虹見年紀太小,見識也少,說的反駁都惹人發笑,那人忍俊不禁,而後道:「嗯,說的對。小姑娘,我很喜歡你。我問你,你想不想比男子更強?」
顧虹見傻了傻,不知道這傢伙為什麼忽然這麼問,但還是耐不住誘惑,老實道:「想。」
那人滿意點頭:「那你想不想學功夫,保護自己,也保護其他人?」
「想!」
那人目光在顧虹見旁邊的掃帚上掃過,繼續道:「那,你想不想將來權勢滔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有人都不能再欺辱你,不能再決定你的生死,相反,都得唯你是從,生死由你掌控?」
這是顧虹見未曾想過的狀況,但她還是忍不住熱血沸騰地說了句「想」,而後又疑惑起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誰之下?」
那人笑起來:「還真聰明。那個人嘛……我一會兒就帶你去見他。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顧虹見。」顧虹見老實道,她那時候,已經被這個很會給人幻想的黑衣人給弄的服服帖帖了,也沒管對方是不是在空許承諾。
「虹見?好名字。我姓孟,將來大抵要教你許多東西,你喊我孟先生便是了。」
孟先生笑著,將小小的顧虹見一摟,而後肆無忌憚地用輕功翻了一座牆,顧虹見驚的快昏過去,卻又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和期待。
總有一天,她也可以這樣,不是在別人的臂膀中,而是憑著自己的力量!
然後她發現,孟先生帶著她去了另一個人跡更為罕至的地方——白孚殿。
那裡,是林思澤的小宮殿——這個小,是切切實實的描述詞,白孚殿是之前林思澤生母被分的殿,小的可憐,林思澤母親死後,這個白孚殿便歸了林思澤。
在宮裡待了好歹快兩年,顧虹見自然知道自己是來了那個倒霉鬼林思澤的地盤,她驚愕萬分,卻見林思澤已經在白孚殿附近等待了——大半夜的,他的白孚殿外也沒有任何守夜的人,只有他自己一個,孤孤單單的。
見孟先生來了,林思澤先是露出個欣喜的表情,熱後他看到孟先生抱著的顧虹見,又露出了個見鬼的表情。
孟先生把顧虹見放下,而後拍了拍顧虹見的腦袋:「你認識他嗎?」
顧虹見怎麼也沒想到孟先生說的「一人之下」居然是指林思澤,又想到萬順三十年的那個冬至,頓時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但她還是老實地點頭:「嗯,知道。」
顧虹見向林思澤行了個禮,道:「六皇子好。」
林思澤沒有理她,而是直接看向孟先生,道:「孟叔叔,她是?」
「哦,路上碰到的小宮女,我說過,你必須要有人幫你,我覺得她挺適合的。」孟先生道。
林思澤當時的表情頗為微妙,但還是點了點頭:「謝謝孟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