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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著液,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會兒,才覺得疼痛沒有那麼劇烈。
再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輸液瓶里的液體才下去半截,郁奚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機,發現已經是九點半多,他覺得傅游年今晚大概是不會再來了。
他睡醒後視線還有些模糊,稍微揉了揉眼睛,眼前那層白霧才消散,看清了屏幕。
他連那個小年糕y的小號都不怎麼登了。
上線一看,才發現居然還有人在轉他之前給傅游年編曲的那首生日應援歌。
郁奚漫無目的地隨手翻了翻微博,要退出時,卻忽然看到熱搜上明晃晃地掛著一條——《容陵》片場大火。
熱搜底下有營銷博發的模糊不清的幾張照片,火光映紅了夜幕,到處都是濃煙。
評論里還有路人說剛才經過那邊,看到燒得特別厲害,而且趕上傍晚堵車,消防車過去費了點時間。
郁奚沒再多看,正打算關掉手機,卻忽然瞥見那張照片裡,不遠處在火光中顯得格外顯眼的那處燈塔,也或許不是燈塔,只是長得很像而已。
他猛地坐起身,扯動了手背上的輸液針,眼看著要回流,護工連忙過去幫他按住手,郁奚卻推開了她。
「這是怎麼了?」護工看著他突然蒼白的臉色,有點茫然地問。
郁奚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耳邊的嗡鳴驟然劇烈起來,幾乎淹沒了他所有的聽力,只剩下那一陣刺耳的嘈雜。
他給傅游年打了五六個電話,全都沒有接,打到最後他的指尖都在發抖,幾乎按不准撥號鍵,他又給李堯打過去,也是同樣的結果,不管怎麼打,都沒有一點回應。
傅游年從來不會不接他的電話,就算是在拍戲,也會讓李堯拿著手機。
護工正要按呼叫鈴,找人來看看他的手,結果就看到郁奚按著針頭、自己單手拔掉了輸液針,穿上鞋,抓起外套,隨手拿旁邊的醫用棉按住手背上的出血處,腳步不穩地朝病房外面跑去。
一時間愣了神,都沒來得及去攔住他。
郁奚跑出病房,看了一眼擁擠的電梯,轉過身直接從樓梯那邊自己扶著欄杆下去。
他的腿疼得劇烈發抖,幾乎喘不上氣,腳步卻始終沒停。
去街上叫車時,好幾個司機看到他身上的病號服,還有他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都不太想拉他。
而且他拔針時動作不穩,有點出血,拿醫用棉按著,袖口還是被血污弄濕了一點。
護工匆忙追著他出來,郁奚只覺得眼前人影攢動,身邊的人都在拉著他說話,而他一句都聽不見,像是被突如其來的潮水淹沒,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不顧阻攔一把拉住周小遲上了車,把片場的位置告訴周小遲。
「開車過去,快一點。」郁奚說。
「哥,那邊火災不知道熄滅了沒,真的要去?」周小遲不敢開,「還有你的手……」
周小遲還想說話,一回頭看到郁奚唇線緊抿,神色冰冷,目光有些焦灼地落在他的方向盤上,咬了咬牙還是開了出去。
一路上都在堵車,晚高峰經常會持續到十點多。
郁奚不停地刷新著那條熱搜的界面,卻沒有人再說新的消息。
片場起火是很可怕的事,人群聚集,而且到處都是道具和拍攝機器,成堆的易燃物,初夏連夜晚都是燥熱的,一點火星就能蔓延成吞沒一切的火海。
傅游年還沒有給他回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跑得太急,郁奚覺得連眼前一片模糊,指尖冰涼乏力,呼吸間瀰漫著一股血腥味,熏得他頭腦昏沉,胸膛抽動著起伏,像殘破的風箱。
他想起他最後對傅游年說的一句話。
他說我不喜歡你了。
周小遲是真的慌了神,他不敢不聽郁奚的,又怕郁奚出事,他恍惚都聞到了車裡那股血腥氣,一路上抄近道把車開得飛快。
趕去片場時火已經熄滅了,有消防人員在清理火後的現場,周圍拉起了警戒線。
一靠近就能感覺到空氣里撲面而來的灼熱,郁奚下了車,抬頭看到那片夜色都遮不住的濃煙,到處都是焦黑。
「這兒不能過來!」有人喊他。
旁邊還有劇組的幾個工作人員,郁奚隨手拉住一個,對方顯然認出了他,一臉驚愕。
「有人受傷嗎?」郁奚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
他的嗓子干啞得不像話,好像他才是剛從火場裡逃出來的一樣。
那個工作人員也懵了,下意識地回答他,「有,有幾個燒得挺嚴重的,已經送去醫院了。」
「傅游年呢?」郁奚又追問。
「也去了。」那個人說。
也去了。
郁奚只感覺唇齒間頓時溢出來一股濁血,滾燙的熱風順著他的骨縫鑽進去,胸膛都快要被燒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問的那個人醫院地址,再次趕過去時,整個腦子都是混沌的。
下了車,就看到醫院外擁擠的人群。
他擠開那些扛著攝像機的人,走進醫院大廳,白熾燈刺目的燈光落下,晃得他眼睛發酸,幾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他聞到了那股燒焦的氣息。
身邊還有抬著擔架經過的醫護,都腳步匆忙,神情冷肅,在以最快的速度把傷者送去燒傷科急救。
郁奚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