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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游年偶爾發語音跟李堯說一下工作的事,順便去診療室那邊找醫生。
走到半路,一抬眼卻剛好撞上了熟人,彼此都是一愣。
傅瑩剛做完體檢,手裡還拿著化驗單,有些躊躇,不知道是不是該跟傅游年說話,猶豫半天后還是走了過去,「你怎麼在這邊?」
傅游年沒回答她的問題,低頭看向她手裡的化驗單,說:「來體檢?」
每年春天學校都會提供給教職工和家屬免費的體檢名額,傅游年之前聽說過一次,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
「嗯,」傅瑩點了下頭,「我爸也來了。」
傅游年微微蹙眉。
他叔叔每次來這個醫院,都會上樓去找楊雀鳴她媽媽閒聊幾句,說不定會碰到郁奚。
既然搭了話,傅游年總不好就這樣離開,只能跟傅瑩一起在樓下等人。
差不多過了七八分鐘,才看到他叔叔從電梯間出來。
傅游年注意到他叔叔看見他的那一瞬間,並沒有任何驚訝的神情,就知道大概是瞞不住了,於是沒有開口,等著對方發問。
郁奚生病休養的事在網上自然是傳開了,稍微關注一點,就會知道,都不需要很特意去搜。
傅游年猜測傅瑩跟傅樂肯定是知道的,不過他們會不會和父母說,就是另外一回事。傅瑩應該是不會說的,她多年前學會了謹言,尤其在傅游年的事情上,從來都很少開口。
叔叔拉著傅游年閒聊了幾句,走到樓梯口沒人的地方,才遲疑著問他,「剛才我在樓上住院部那邊看到郁奚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生了一點病,可能要住幾天醫院。」傅游年說。
「那邊不是血液科的病房麼?」叔叔沒忍住又問。
「……是。」傅游年有點說不出那幾個字,他低下頭沒出聲,答案其實昭然若揭。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傅瑩轉身離開,沒再聽他們說話。
「發現多久了?」
郁奚吃完飯,覺得有些胃脹,想出去走走,說不定還會碰到傅游年。
他肩上披著外套,戴著口罩,自己在腦後隨便扎了個揪,捂著埋管後稍微犯疼乏力的左手臂往樓下慢慢地走。
剛好聽到了傅游年叔叔的聲音,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有兩個多月了。」傅游年說。
如果是兩個月,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之前他給郁奚剛打完電話的那段時間,傅游年的叔叔沉默了半天,實在沒忍住,看著傅游年說:「過年的時候就覺得那孩子臉色看起來不好,像是病了,讓你早點帶他去看看,或者問問他,你不當回事。」
傅游年雙手揣在兜里,靠著身後欄杆,一言不發。
「我還給他打過電話,當時他就說是感冒了,沒提別的。」傅游年的叔叔又接著說。
他確實是不太滿意郁奚,尤其是發現郁奚生病以後。
換成別的還好,問題這種病他們都是經歷過的,知道照顧這樣一個病人需要花多少心血。他覺得心裡有愧,但坦白地說一句,傅如琢死後他也曾經有一瞬間覺得總算是解脫了,像是卸下了一個無比沉重的負擔。
他自然是向著傅游年的,不願意讓傅游年再去照顧郁奚。
甚至有些懷疑郁奚是不是之前故意隱瞞著傅游年。
「他的家裡人不來照顧他麼?」傅游年的叔叔皺眉問。
傅游年正想說話,餘光瞥見一角衣袖,然後是一陣很輕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我有分寸,會照顧好他的,到時候再帶他去看您跟嬸嬸。」傅游年言簡意賅,卻堵掉了他再接著往下問的話頭。
傅游年送他叔叔和傅瑩到醫院門口,然後上樓去找郁奚。
郁奚沒有在病房裡,他一個人低頭坐在走廊靠窗的長椅上,像是怕冷一樣,裹緊了外套。
傅游年朝郁奚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以為郁奚會哭,但是沒有。
伸手去摸郁奚的臉頰和眼尾時,並沒有任何濕痕。
郁奚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傅游年忘了自己手背上的傷,下意識地拿右手去摸郁奚的臉,被郁奚看到,拉住了他的手腕,問他,「這是在哪兒蹭的?」
「在公司里,」傅游年扯了個謊,「挪辦公室不小心蹭破了一點。」
郁奚看不到他紗布底下的傷口有多嚴重,暫且相信了他。
「你剛才碰到我叔叔了麼?」傅游年在他面前單膝蹲下,拉著他的手問。
郁奚搖了搖頭。
他在病房這邊沒有看到任何人,只是找了條就近的路下樓。
「別拿他的話往心裡去。」傅游年親了親他冰涼的指尖。
郁奚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都是自作多情,他還以為傅游年的家裡人真的接受他了,之前都是在關心他。
不過倒也沒有多難過。
而且郁奚覺得對方說的話也不是全錯。
他路過別的病房偶爾也會看一眼,就連兜兜家裡,都是好幾個人陪床,只有他這邊,一直都是傅游年一個人在陪著他。
郁奚知道自己好不了了,他怎麼可能治得好。
他總是要死的。
他現在連上樓都費勁,做過化療,埋管的那條胳膊不光是拎不了重物,加上骨痛,他甚至翻身時想撐一下床都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