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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眼罩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眉眼都遮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秀挺的鼻尖、細瘦的下巴和喝過水後稍微有些濕潤、卻依然沒有血色的唇。握在掌心裡的手腕也那麼瘦,表面看起來整個人就像是脆弱的集合體。
傅游年拉著他的手,時不時提醒他腳下的台階,等走到玩具間外時,低頭跟他說:「玩具間裡面多了四個池子,很像海洋球池,裡面堆滿了玩具,加起來大概有一兩百個,都是球形。」
羅辰在門後面發現了一張紙條,讀道:「阿黛爾的提問——到底有幾個美杜莎?」
池子裡都是各種各樣圓滾滾的玩偶,有松鼠、兔子……還有發尾都是蛇頭的美杜莎,形狀相似但不相同,能很清晰地分辨出來。
「是讓我們數一下?」李菏不太懂。
這些玩偶的數量不少,但他們有六個人,估計十幾分鐘就能數完,倒也不算耽誤時間。
傅游年拉著郁奚的手腕,去靠近門邊的那個海洋球池旁邊坐下。
「給。」傅游年隨手塞給他一個美杜莎娃娃。
郁奚能摸得出形狀,就低頭幫忙找,傅游年本來只是拿給他玩,卻沒想到他找得又快又准,很少出錯。
偶爾有幾個拿錯了,傅游年就趁他不注意時,從他手邊撥開。
路湛坐在他們旁邊的那個海洋球池子前,其實早就看到傅游年的動作了,但還是很捧場地跟郁奚說:「你怎麼找的比我都快,剛才我沒看清,好幾個都拿錯了,這顏色好容易混。」
郁奚很不情願拖別人後腿,聽到路湛這麼說,知道自己沒落下進度,抿著唇笑了一下。
傅游年看到他笑,眼底也帶上點笑意,接著悄悄撥開他手邊不小心挑錯的。
牆壁上藏著一處暗門,密碼鎖四位數,進去後才發現有樓梯通往地下室。
「這兒還挺冷的。」鍾筠抱著胳膊說。
路湛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她,鍾筠接過去道了聲謝。
地下室里堆放著許多姿態各異的雕像,面目森冷,雙眼緊閉,有些放得年長,身上都出現了裂痕。
「這雕像還戴著耳機,」羅辰抬頭看了一眼,「都是現代人吧。」
「可能是以前闖進這兒的人,被阿黛爾變成了石雕。」傅游年低頭跟郁奚講完地下室的情況,然後才跟隊友們說。
郁奚以前失明之後就很少開口說話,他拆了紗布,別人不知道他眼睛瞎了,或者知道,但總是會不小心遺忘這個問題,然後讓他去看周圍的東西,他什麼都看不到,不過也沒有打斷過對方的話,只是一片茫然。
叔叔曾經接他回家住過半個月,他每天自己去洗漱或者上廁所都是問題,總是在撞牆,或者被絆倒,摔得膝蓋青紫,額頭上也都是傷。
那兩個小孩還會故意把椅子擺在他經過的路上,郁奚好幾次不小心碰到,跌倒後又被椅子砸在身上。
叔叔跟嬸嬸也不知道,不覺得自己孩子會這麼調皮搗蛋,只覺得郁奚怎麼變得這麼費事,每天都得有人照顧他,不然在家裡都不能好好待著。沒怎麼上過學,除了跳舞什麼也不會,現在眼瞎了也不能跳,明明有手有腳,結果後半輩子都得靠他們養著,一點也指望不上。
後來郁奚就沒在家裡住,他做完手術還有點積蓄,就一直待在療養院。
坐著輪椅出去曬太陽時,聽到旁邊有病人湊在一起聊天,說起前幾天看的電影,特效不值幾毛錢,說起家裡新養了只貓,照片特別可愛,郁奚無法想像,最終就變得越來越沉默,陽光暖融融地落在身上,他的世界永遠漆黑死寂。
「你右手邊那個雕像,是一個在遛狗的老人,戴著草帽,駝背,個子不高,臉上皺紋很深,指節粗大,像是幹過很多農活的樣子,那條小狗……我認不出是什麼品種,小短腿,耳朵耷拉著。」傅游年聲音低沉,光聽聲音都能想像到大概是個鋒利冷漠的男人。
但郁奚聽得很入神,從來都沒有人這樣仔細地跟他說著什麼,在他無數個輾轉反側,想藏一塊玻璃碎片自殺的晚上,沒有人這樣耐心地跟他說過話。
檢查完地下室準備出去,傅游年又去拉郁奚的手腕,但沒有抓准,不小心直接牽住了他的手。
郁奚沒有反抗,就沉默地讓他拉著,傅游年忽然不太捨得鬆開,握著那隻柔軟冰涼的手,就一直那樣牽著,握在手裡覺得連大小都正合適,他剛好能包住郁奚的手。
「對阿黛爾和執事來說,我們是外來的入侵者,」出了地下室後,傅游年說,「那些客套和禮貌可能都是引我們放鬆警惕的鉤子。」
地下室被發現之後,阿黛爾和執事都不知所蹤,沒有再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樣反而更讓人心裡沒底,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突然動手。
一直到晚上都還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但第三天中午,鍾筠起床出門,就看到李菏死在了一樓大廳。
李菏是被人用一把長劍當胸刺中,失血過度死的。
傅游年看著地上那個穿著李菏衣服的模特假屍體,跟郁奚說:「劍是從胸口幾乎垂直刺進去的。」
「阿黛爾身高不夠,應該是執事殺的。」郁奚低聲說。
「我要累死了,那小祖宗到底有什麼願望?」路湛蹲在旁邊撥了撥那把劍。
他們的積分算下來只差最後實現阿黛爾心愿的那兩千,卻一直想不通關鍵點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