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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方向能看見顧妙的側臉,夜色太深,他看得並不清楚,只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竟覺得分外溫柔。
徐燕舟實在無法想像顧妙一個弱女子是怎麼背著他到鎮上求醫。
他想問一句顧妙累不累。
但是身上的傷讓說話都成了一件難事。
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拼著這條命也要帶走李成亮。
他傷太重,估計堅持不了多久了。
顧妙帶著他是拖累。
說來可笑,顧妙嫁了他就沒過過好日子。
徐燕舟不在乎嫁給他的是誰,顧妙能走到現在他會一直記在心裡。
原本顧妙不用嫁給他的……
徐燕舟忍著痛意開口:「你……把我隨便放在哪裡,帶母親她們走,有多遠走多遠……」
顧妙沒想到徐燕舟說這個,她輕輕呼出一口氣,繼續找醫館。
徐燕舟堅持不了多久,他聲音啞的厲害,「顧妙,你聽見了嗎?」
顧妙停住腳步,「徐燕舟,前面有醫館的,你要是疼的厲害,就靠著我別說話。」
顧妙是在一個破舊書店裡找到《鎖宮牆》這本書的,書裡面她最喜歡的就是徐燕舟。
徐燕舟心懷天下,卻因為周寧琛偏執愛意和帝王心術身陷囹圄,慘死在玉溪山。
他那時就剩一口氣,卻親眼看著自己母親妻子被欺辱,幼弟被摔死。
他征戰沙場,護百姓周全,卻唯獨護不了自己的家人。
徐家有傲骨,徐幼薇因為兄長的死對周寧琛由愛生恨,也誤了自己一生。
顧妙想要徐燕舟活下來。
只有活下來,才能想以後的事。
徐燕舟實在沒什麼力氣,「顧妙,你好好活著。」
徐燕舟聲音太輕,顧妙沒聽清:「……徐燕舟,我看見醫館了!」
儘管看不清,但徐燕舟還是能感受到顧妙雀躍的樣子,徐燕舟想說別去醫館,銀子留著用。
顧妙用力拍門,「有人嗎?大夫,我夫君受傷了!」
開門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門開了一個小縫,顧妙伸手扒著門,「大夫,我夫君打獵受了傷,求您救救他,我有錢的。」
老大夫看了顧妙一眼,把門打開,「進來吧。」
顧妙背著徐燕舟進去,老大夫把門關上,「把人放到床上。」
老大夫給徐燕舟把脈,又看他的傷,眉毛都皺了起來,「傷了肺腑,沒死也是命大,傷口得重新包紮,我再開張藥方,按時吃,能不能好轉且聽天由命吧。」
顧妙道:「大夫有人參嗎?」人參能吊命,有人參徐燕舟肯定能好起來。
老大夫看了顧妙一眼,這種情況不準備後事,還買人參……「有是有,老參一百五十兩一根,也有參須,便宜,幾十兩銀子。」
顧妙:「我要老參,參須也要,還有金瘡藥止血散煎藥的鍋,大夫,您家裡有沒有米麵,能賣我一些嗎?」
老大夫把藥找出來,又取來米麵,「生死之事還是看淡些吧。」
顧妙在末世看過無數生死,她只是想試試。
她給老大夫鞠了一躬,「今日多謝您。」
顧妙背著徐燕舟出去,她身上就剩十幾兩碎銀和一團金線,不過這錢花得值。
走了一個時辰,顧妙可算走了回去。
盧氏扶住徐燕舟,又給顧妙遞水,「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累了吧,怎麼帶這麼多東西回來,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背得動……」
顧妙道:「不沉,大夫說燕舟沒事,傷好好養著就行了,我買了人參,一日煎一點,還有米麵,路上不方便,就簡單吃一些。」
盧氏用手背拭拭眼角,「娘知道,阿妙你歇一會兒,娘守著就行。」
顧妙是有些累,她靠在稻草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盧氏把東西整理好,看看兒子,又看看女兒,「幼薇,你守著哥哥和弟弟,娘守著阿妙,你嫂子肯定累壞了。」
那麼一個小身板,背著徐燕舟去鎮上,又把他背回來,肯定受不住。
盧氏悄悄把顧妙鞋脫了,她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顧妙腳上磨出來好幾個泡,有幾個已經擠破了。
顧妙就算在顧家不受寵,也是小姐,去哪兒都有丫鬟伺候,哪兒受過這樣的苦。
盧氏把泡挑了,又抹上藥,讓顧妙枕著自己的腿,等天蒙蒙亮,她輕輕把顧妙搖醒,「阿妙,天亮了,該趕路了。」
顧妙揉了揉眼睛,早秋有些冷,她看見遠處好像有炊煙升起,「娘,我去村里問問,能不能換點吃的。」
盧氏道:「不換了,這些就夠了。」她們總共沒有多少銀子,阿妙得自己留點。
銀子用處大,不能全花了,顧妙打消了念頭,「那我去給燕舟煎藥。」
盧氏道:「娘來,你一會兒給燕舟餵藥就行。」
盧氏煎了一碗漆黑的藥,遠遠都能聞到苦味,「阿妙,小心別燙了手。」
顧妙接過藥碗,又往裡面放了滴靈泉,她用勺子舀了點遞到徐燕舟嘴邊,但徐燕舟不張嘴,好不容易送進去的一點也順著棱骨分明的下顎流下來。
這不就欠打嗎,都是銀子啊。
顧妙把碗放下,「娘,還是你來吧,燕舟不喝。」
盧氏試了試,她也餵不進去,眼看藥汁就要涼了,盧氏道:「阿妙,還是你餵吧,你來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