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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不過對完,她沒有立刻走,而是問他:「小段啊,你那個代言是怎麼回事,我想買九州香草園的房子,走你這有什麼折扣沒有?」
這些前輩老師們都是演技一流,但畢竟是配角,出場費比不上擔主的年輕演員。
九州在龍城的樓盤,都是八位數起步的,不是什么小數目。
段琮之想了想說:「您要是看定了,我就幫您問問。」
本來房子在銷售過程中價格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這不算什麼大事。
她或許是為了感謝段琮之,下午就來找他對戲了。
段琮之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幾乎眨眼間,她就從一個笑容和藹的長輩變成了一副刻薄市儈的樣子。
「小顧啊,不是我說,你看看你,天天又是養魚又是澆花的,這個水費也要錢的呀。」
段琮之看了這麼久的劇本,台詞早就背好了,沒想起來劇本上有這一段,也不知道怎麼回,於是說:「我用的是井水。」
她一下就笑了,一笑,身上給人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沒有了。
「小顧醫生哪有你那麼皮。」
段琮之只覺得自己是實話實說,不知道哪裡皮了,他在這裡這麼多天了,還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告訴他,他不像顧隨。
她坐下來細細給他講:「顧隨是一個很敏感的人,他對別人的情緒感知也一樣敏感,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人喜歡他。」
「他不會回擊,他只會一退再退,退到房東這樣斤斤計較的人都忍不住反思自己。軟弱退讓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但退無可退時,他會選擇讓那個逼迫他的人消失。段琮之想,顧隨其實一點都不弱,都是裝的。
段琮之發現她說的是房東和顧隨。
她把戲裡戲外分的很清,但從范導對他和杜久生的要求來看,誰是更希望他們全身心地沉入角色,把自己當做那個人。
他點點頭,然後問了這個問題,房東太太說:「我們演戲靠技巧,你們演戲靠靈氣。你跟著范導走就行了。」
又過了兩天,顧隨的爸爸也來了。
他在顧隨成年的前一天就被他殺了,因而演員的年紀不算很大。他到劇組的時候還有人跟段琮之開過玩笑:「小顧大夫你爸爸來了。」
段琮之沒放在心上,早晚會見到的。
真見到人了,他才發現這個人有點眼熟。這不是當初到創視一起上表演課要當他爸爸的人嗎?
上次段琮之猜拳扮演了他的爸爸,沒想到這次就反過來了。
後續有一些顧勇虐待童年顧隨的劇情要拍,不過那和段琮之無關,會有一個小演員來拍他童年的戲。
顧隨跟他搭戲的部分是,在十八歲生日前一天,他又對顧隨動手,顧隨已經不是那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孩了,他也動手了,過程中意外殺死了父親。
當然,到底是意外還是故意,其實有待商榷,畢竟這只是顧隨的一面之詞。
顧勇經常家暴,但一般是在酒後,這一天他沒有喝酒。
他是第一個死在顧隨手上的人,也是唯一一個顧隨親自動手殺死的人。
這段戲排在很前面。
顧隨用言語激怒了顧勇,在他動手的時候,拔刀自衛,一直到顧勇愕然倒下,他都是很冷靜的,他甚至仔細看了一會兒顧勇的表情,俯身去聽他說話。
顧勇倒在地上,手捂著腹部,讓他打120,顧隨疑惑地看著他:「您說什麼,我聽不見,大聲點?」
這是顧勇在揍他的時候常說的話:「你說什麼?給老子大聲點,沒吃飯嗎?」
久而久之,顧隨不再哭喊,不再認錯,而是抱頭蹲下,蜷縮在一角,任他打罵,他發泄夠了也就走了。
顧勇指著他,想要說什麼,顧隨打斷他:「我去報警,能不能活,就看您自己了,畢竟,有我這樣的兒子,都是命。」
顧隨的母親在提出要離婚的時候,顧勇說:「既然嫁給我了,就乖乖認命吧,這輩子你哪都別想去。」
他說完,收拾了一下表情,然後驚慌失措地跑出去,他沒有選擇打電話,而是跑到派出所投案自首,說自己殺了父親。
派出所的值班人員,看他身上濺的血,問明情況立刻撥打120。
他們比救護車快一步到的現場,警察看到人的時候就知道基本已經沒救了。
顧勇還是被送上了救護車。
顧隨看上去很瘦,這天氣夜晚還有點冷,他只穿了一件校服跑出來了,民警陪他在醫院等手術結果,給他加了件衣服。
手術室的燈關了之後,醫生出來宣告搶救失敗。
顧隨仿佛鬆了口氣,又對警察說:「我殺了我父親,我要自首。」
民警知道他們家的情況,知道他校服下有多少傷,事實上顧隨母親去世之後,顧隨被家暴就是家常便飯,他嘗試過報案,但他沒有其他監護人了,協調之後也只能繼續讓顧勇撫養。
即便現在顧隨失手殺了他父親,他還是不忍心。
顧隨動手時沒有成年,動手後又及時自首,顧勇甚至不是直接因為他造成的傷死亡,而是在他慌亂離開後失血過多而死。
所有的鄰居都在為他的遭遇感慨,大部分人都覺得顧勇是死有餘辜。
梁安後來對顧隨起了疑心,翻看卷宗時他仔細看過這個案子,每一環都像是剛剛好,巧合得過分,那時候顧隨才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