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頁
剛開始, 周平只嘆自己命苦遇上這樣匪夷所思之事, 但也在教學上比較積極地配合她。
而這些革命思想的培養課不是章睿講就是小玉堯親自講, 他都是在一邊旁聽著。他聽了近三年, 饒是他是個中年人也不禁被洗腦了, 如今是真心跟著玉堯。
他熟讀經史也不是草包,看了三年了,他相信小姐反清真會成功。他又再想, 當小姐真的明著高舉義旗時, 年氏家族又有什麼空間去事滿清呢, 就算再恨小姐大逆不道也只有舉族跟著小姐幹了。年氏家族人才濟濟他是清楚的,而且年遐齡在湖廣任職這麼久,將來小姐義軍直取湖廣,讓父兄安定湖廣也不是難事,那麼義軍根基就更穩了。
若造反成功,漢人就不用再向韃子俯首稱臣了,不用受他們欺壓了,而且,造反是需要文官治國的,他作為小姐的先生若是能領到差事,將來小姐不管是復明還是立國,他豈不是直接入閣?——雖然小姐後來敢對他這個先生進行威脅,但總的來說還是尊敬的。
天下讀書人誰不想出將入相的?周平是有些才華的,但是屢試不第,後託庇於年遐齡門下。他是年家門客中比較出眾的人物,也就僅次於年遐齡的師爺了,所以,年遐齡讓他來做這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姐的西席。
周平忽然朝玉堯施施然一跪,道:「小姐,周某請小姐恩准加入『復興漢華黨』,一生追隨小姐,復我漢華榮光!」
「周先生快快請起!」玉堯扶起他又還了一個禮,說:「玉堯年幼,正需先生這樣的人才,咱們午後書房敘話。」
正說著,卻見那個叫方七的踟躕於不遠處看著他們一老一少。
「那個……我可不可以……入黨?」
玉堯偷偷培養的這些人當中,只有表現突出優秀者才能真正入黨,而其他人只是待考查的「社員」。當然,周平和方七都是優秀的,一個學識淵博,一個聰慧思辯。
玉堯午飯稍休息過後就和周平、方七到這個莊子中她的簡樸的書房相見,而章睿就侍立在一旁,原來的貼身丫頭現在的「老黨員」綠鶯、紅鸞正在準備他們的「入黨儀式」的所需物品。
玉堯與二人聊得比單純的洗腦更加深入,比如民生土地賦稅官僚體制的問題。周平對這些都有所涉獵,事實上她父親年遐齡比周平還要強,不過,那也是將來的事。
而二人也更加認識到玉堯的經世才學,堅定了追隨的信念。
方七忽道:「小姐,我願替小姐奔走,在安徽桐城秘密建立一個革命學校,培養黨員,為今後的革命根據地輸送人才。」
「安徽桐城?」玉堯眼皮一跳,眼中發出奇光,道:「你出身桐城方氏?」
方七喜道:「小姐也知方氏嗎?在下在族中行七,本名方良。」
「樓岡先生是你什麼人?」樓岡先生是指清初名臣方孝標,是桐城派的著名人物,別號樓岡。
而桐城派是清代最著名的散文學派,其早期重要作家都是桐城人,所以世人以其地名為其派名。桐城派影響深遠,後更有人說「天下文章,其在桐城乎?」於是,天下學子更是匯集桐城,直至近代,文風仍盛。
方良道:「正是在下叔祖。」(註:方良此人是我杜撰,我沒有查過確切的史料,只是粗略地了解了一下桐城學派,若是有學術考據黨,冒犯之處,見諒。)
玉堯聽他說他居然是方孝標的侄孫也嚇了一跳,腦子裡幾個念頭閃過。方孝標曾經出仕清廷,並與當初的順治皇帝關係還很不錯,現在他已經去逝四五年了。文字獄「南山案」現在還沒有爆發,所以,他老人家還沒有被拉出來鞭屍,而方氏全族自然沒有被殺。
「你是方氏子孫,如何會到了我這裡?我這裡應該都是收留些孤兒才對。」
方良這才娓娓道來。
方良年十五時出門遊歷,不想經過荊湖一帶居然被人偷去了盤纏,結果一路落魄到了武昌。說來也巧,方氏乃是名門,他想著到總督府正上去拜會一下年家,只要亮出桐城方氏的身份,年遐齡借點盤纏讓他回鄉總是可以的。卻因為穿得破爛在正門被門房所拒,他又徘徊到後門一帶,結果只敲了下門餓暈了過去。
(註:年遐齡在康熙三十八年因郭琇老病乞休而暫理總督事務,四十二年才真正當上總督,當到四十三年進京。所以,按古人的「中庸謙遜」暫理總督應該不會在總督府,我不過小說而已,為誇大年家在湖廣的權威,年玉堯才更有可能在年家這塊防護圈內幾年間偷偷培養這麼多人而在本地無敢管。涉及歷史,為免誤人子弟,特此說明。)
後正好給來開門的章玉鳳(鳳妹)給撿到,拖進門來給了食物,然後,一通烏龍:玉鳳把人家當乞丐孤兒了,年玉堯當時正要準備多收孤兒,而這小乞丐看著資質不錯,玉鳳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把他送到莊子上。他也要替媽媽物色優質的人才,媽媽也說過,優質的潛在人才坑蒙拐騙的手段若有用少不得也要用一用了。
然後,原本只是想借點盤纏的假乞丐驚呆了,這是一個被總督年家的名號防護著隱在田園生活表象之下的一個極端「傳銷組織」——當然,那個時代還沒有傳銷這個詞彙。
第一次發現這年家小姐送那麼多孩子到莊子裡來勞動又讓先生教識字覺得有趣,還覺得這年家小姐心地好。然後,第一次聽章睿講史,方良被「shoc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