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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韓先生道:「不喝茶,幹什麼?」
崔敏浩道:「這大原皇帝為何兩天了都還不見我?」
韓先生道:「這我怎麼知道?」
崔敏浩道:「事已至此,韓先生,你們……可也脫不了干係。此事不成,非但我大高麗身處危機,你們也好不了多少。」
韓先生微微一笑,打開摺扇,說:「那麼閣下是想反水嗎?那會不會太遲了一點?」
崔敏浩不禁氣得胸膛起伏,道:「你們漢人真是狡猾多端。」韓先生雖然不是大原臣民,可他卻也是漢人,韓氏一門在契丹繁衍,素受重用,幾代顯貴。
韓先生不禁呵呵一聲,說:「現在說這個有意義嗎?」
崔敏浩不禁暗想:皇上(高麗皇)就不該同意這樣的計策,這也太過冒險了,傅君憲已然露了行跡,本想在徐州製造一場大亂,從而引發中原江湖更為嚴重的混戰,卻沒有想到遇上比韓先生更高明的人了。
崔敏浩道:「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急。」
韓先生對著棋盤,拿起黑子下了一步,正鎖住棋盤上的白龍。
韓先生淡淡一笑,說:「我又不是高麗人。」
高麗國小民弱,性格又極容易衝動,愛使陰險小人之計,抓住他們面對大原勢大寢食難安的弱點,就讓韓奇峻有機可趁。
契丹雖然國力減損一半以上,此計一成,國祚可長保,還能報得都城被破的大仇,大原幾年內無力興兵。
高麗與其說是他們的盟友,高麗人自以為是三國時代蜀吳聯合抗曹,事實上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崔敏浩氣惱之時,卻聽到外頭人聲響動,出去一看,是皇宮來人了,大原皇帝召見高麗使臣。
崔敏浩早在進入大原富庶的浩蕩廣闊的花花江山時就已被迷了眼,從渡過鴨綠江到遼地,再入幽州,通雍州,進入中原腹地,這一路他走了一個月。大原皇帝前生是做了什麼好事,竟然擁有這樣的江山。
高麗號稱三千里江山,實際上如何,他這個高麗右相卻是心中有些底的。
此時他進入大原皇宮的大明宮,他沒有進紫宸殿或含元殿,但也遠遠見到那魏魏拔高的浩瀚宮殿,百級台階,恰似登上仙境的天階,中間帝王專道的雕龍丹墀透著迫人的威嚴。
高麗的皇宮連大原的官員府邸都不如。
他如劉姥姥進榮國府似的看到那些宮殿暗暗心驚眼熱,還是前頭引路太監提醒,他才跟著前往含涼殿,這是夏季皇帝日常辦公的場所。
但見殿中天子坐於書桌之後,當朝樞密趙崇義、御史鄭冠文、王進、尚書右僕射李政道、鴻臚寺卿張孝明候在殿中。
這雖不是大朝會,崔敏浩也不禁敬畏這大國氣象,步入殿中,恭敬地叩拜在地。
「下國使者崔敏浩參見上國天皇陛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天朝上國之皇帝為「天皇」,當初大隋盛世時,各方來朝,稱隋帝為「天可汗」,倒是沒有人說過「天皇」這個詞,這高麗人卻說了出來。(註:「天皇」不是日本原創的詞,唐高宗、武則天當時就稱二聖,為「天皇、天后」,日本人學了去,並延用到現在。)
這一禮,倒也引得在場大臣心中對崔敏浩生了三分好感,軒轅凌恆微微一笑,說:「平身吧。」
「謝天皇陛下!」崔敏浩又先呈上敬大原為上國、向大原稱臣的國書。
高麗現在的官方文字當然是漢文,國書交由鴻臚寺卿念來毫無妨礙。
國書極盡恭謹,也隱晦提及當初因受契丹之阻,不得不虛以委蛇,未能早日上表國書向天朝進貢。
此等好事,朝中大臣無不不歡喜的,軒轅凌恆面上也甚悅,崔敏浩又突然跪下,說:「小使還有一件機密要事,需上奏天皇陛下。」
「哦,你有機密要事為何來奏於朕不奏於高麗王?」軒轅凌恆道。
崔敏浩道:「此事涉及天朝一位大臣,我王如何能擅專?」
在場大臣無不吃了一驚,涉及大原的大臣,不知是哪一位。
軒轅凌恆鳳目閃過凌厲之色,說:「是何人何等事,使臣這般慎重?」
崔敏浩見諸大臣在場,似不敢說,軒轅凌恆說:「但說無防。」
崔敏浩仍然不說,按理,此時皇帝應該好奇,遣散了人,然後在個把心腹陪同下見他一人的,可軒轅凌恆沒有這麼做。
軒轅凌恆道:「既然你不願說,此事也就做罷。」
崔敏浩哪裡能做罷,忙掏出一封信來,說:「這是我王交給我的信,是天朝的那位大臣寫給我王的。」
在場諸位大臣不禁心驚,大原的大臣怎可私下寫信給番國國王?就算高麗國不算是有威脅的大國,這也是極其不妥的。
但見那信封上寫著幾個遒勁瀟灑的字:【和戎狄,國之福,如樂之和,無所不諧】
這是出自《左傳》中的典故。晉悼公時大夫魏絳提出並實施的「和戎之策」,這是華夏第一次與周邊少數民族主和團結的嘗試。魏絳提出了「和戎五利」,而這「和戎之策」實施後,大見成效。
至現代提出的「和諧社會」,其實也正是出自這個典故,當然這是外話。
軒轅凌恆見到這封信,如夢中一模一樣,不動聲色讓人打開念。
御前中書舍人承擔這個責任,他展信念道:「大原征北大元帥定國公魏延青至高麗國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