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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低沉,猶如情人之間的軟語,帶著無比的疼惜,卻好像有什麼深意,讓人一時猜不透是在說扯痛頭髮的事,還是在說別的的什麼。
穆澤蒼的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不是的從上面滾落,將明黃色的枕頭浸濕了一大塊,他全身都在微微發著抖,可許琛綸又能感覺到他是在控制的,控制疼痛,讓自己無視它。
許琛綸見過這種人。只有那種常年遊走在危險邊緣,把受傷當成家常便飯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反應。不是不疼了,而是習慣了那種神經被尖銳刺激疼痛。
習慣,多可怕,一個人要受多少傷,多少次跟死神擦肩而過才能讓自己習慣疼痛?
許琛綸不知道,他看著穆澤蒼身上的新傷舊傷,沉默不語。
旁邊遞過來一塊帕子,王太醫見許琛綸看他,彎腰將帕子雙手舉過頭頂:「皇上,微臣接下來要將將軍傷口上的腐肉割下來,過程可能會讓將軍出現掙扎或是受不住自盡等情況,還請皇上將帕子塞進將軍嘴裡。」
見許琛綸收下了,王太醫招了招手,讓幾個年輕力壯的太醫過來按住穆澤蒼,免得一會兒他掙扎的太過,出現什麼意外。
許琛綸將帕子塞進了穆澤蒼的嘴裡讓他咬住,那邊王太醫將匕首那在火上烤得通紅滾燙,見許琛綸弄完,立馬就手起刀落動作麻利的割下了一塊腐肉。
「啊!」
即便是有帕子也擋不住穆澤蒼悽厲的喊聲,但聲音隨後就被他自己忍住了,變成了粗重的喘氣聲。
穆澤蒼的身體一挺,接著馬上就軟了下去,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抽搐。他臉上瞬間就被汗水打濕了,黑髮一縷一縷的粘在了臉頰上,說不出的狼狽。
那幾個太醫合力按住他的四肢,即便是這樣也被他巨大的力氣掀倒了一個,許琛綸坐在床上靠近枕頭的位置,一直伸手按著他的肩膀,此時也被他掙扎的有些坐不穩。
「乖,不疼,不疼。」
許琛綸趴在他耳邊,像哄小孩子一樣,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一遍又一遍的說著,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誰。
神奇的是,穆澤蒼好像真的被安撫到了,逐步安靜下來。
可是沒等這一陣疼痛緩過來,王太醫又是一刀下去,穆澤蒼控制不住的左右搖頭,帕子竟然一個不留神被他弄了出來,疼痛讓他無意識的咬向自己的舌頭,嘴角已經有鮮血緩緩流出。
許琛綸見勢不妙,一手用力掰開了穆澤蒼的嘴,連想都沒想就將左手塞進了他的嘴巴。穆澤蒼沒有意識,牙齒狠狠地咬到了許琛綸的手,痛的他悶哼一聲。
這一口下去傷口肯定見骨了,但許琛綸只是忍著痛,用空閒的那隻手將粘在穆澤蒼臉頰上的黑髮別到耳後。
「乖啊,馬上就不疼了。」
我陪你一起疼,這樣你的疼痛會不會減輕一點?
有太醫見到了許琛綸的動作,一臉見鬼的表情,見許琛綸轉頭,忙低下頭去干自己的活了。
水盆里澄清的水被沾染了穆澤蒼傷口的血的紗布污染了,變成了一盆盆的血紅,宮人們端著進進出出,看上去很是觸目驚心。
處理完穆澤蒼的傷口已經是夜色低垂了,王太醫人老了,忙活了一整天人都快支撐不住了,小徒弟在一旁扶著他才能勉強站立。
「陛下,穆……將軍已無大礙,微臣開幾副藥,每天定時服用,傷口的藥要一天換一次。將軍身體強健,過三個月左右就行動與常人無異了。」
許琛綸聽了點頭應了一聲,示意知道了,眼睛就沒離開過穆澤蒼的臉,他那被紗布纏起來的左手正溫柔的理著穆澤蒼的一頭黑髮將它們慢慢的打理柔順。
王太醫見狀想說些什麼,但幾次張了張口,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臣先行告退。」
「嗯,小東子。」
「奴才在。」小東子上前一步。
李公公現在還在殿外跪著呢,許琛綸本沒想讓他跪太久,可惜一心都拴在穆澤蒼身上,也就忘了殿外那一號人物。
「今日殿中眾人,通通有賞。」
「謝主隆恩。」
許琛綸擺了擺手,示意太醫們和宮人全部的退下,眾人見狀悄悄出去,帶上了大殿的門。
許琛綸將手帕浸在了熱水了,泡了一會兒用手擰乾,輕輕將穆澤蒼的臉擦了一遍,又小心翼翼的避開傷口給他抹了抹身體。
折騰了一天,許琛綸也滿是疲倦,他將一旁的被子蓋在了穆澤蒼的身上,自己換了寢衣躺在了他的一邊,順手給他掖了掖被角。
「晚安。」
許琛綸在穆澤蒼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三天後穆澤蒼就醒了。
意識慢慢恢復,感受到身體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穆澤蒼有些呆愣。
身邊好像有人看到了他輕輕眨動的睫毛,低聲驚呼了一句:「將軍醒了,你快去通傳!」
那聲音模模糊糊的,好像近在耳邊,又好像遠在天邊。
怎麼回事?自己不該是在水牢里嗎?
是肖央他們想辦法救了自己?但緊接著穆澤蒼就搖頭否定了這個答案。肖央有勇無謀,還不夠跟許玄明玩上一個回合的。
想到許玄明這個名字,穆澤蒼心中就湧起了無邊的恨意。當時的自己深陷局中看不通透,如今愛意已去,作為局外人再看,發現處處皆是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