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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子摯嘲諷:「演給我看?」
他抓住青年潮濕的頭髮,指腹蹭到對方的額頭,觸及的溫度滾燙無比。
發著高燒的人在說胡話。
齊子摯鬆開指間的髮絲,漠然道:「不要怪我狠心,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如果你遭此罪還不安分,想要像利用小霜那樣利用小珏,我就是死,」他湊近還在夢囈的青年耳邊,輕聲說,「也會帶上你。」
齊子摯聽到了什麼,他面上的憎恨有一瞬的停滯。
青年不停揮手,想要抓出什麼。
「媽媽……」
「媽媽……我在這啊……媽媽……」
這一刻的他不是平時的任何模樣,他脆弱無助,卻又不是痛苦悲傷,而是翹起帶血的唇角,沒有血色的臉上揚著笑容。
——像瀕死之人夢見了一生最溫暖的太陽。
齊子摯關掉手電筒,視野里變得黑暗,他就要起身,衣角被捉住了。
那是兩根又白又細的手指,力道很重,透著執拗。
「媽媽……」青年把臉蹭上去,笑得單純又美好,「媽媽……」
齊子摯一點點撥開那兩根手指,頭也不回地離開。
喊了半天的茭白睜開眼睛,發現活躍度過了25,他又閉上眼帘,昏死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貨艙外傳來趙叔的吼聲:「出來!」
茭白沒醒,他是真的醒不過來,意識很沉重。
禮珏慌得淚流不止:「怎麼辦怎麼辦?大哥,不能再讓茭白去了啊,他都那樣了,再來一次,他會死的!」
齊子摯說:「跟你沒關係。」
「他是我鄰居啊,我們一起長大的,怎麼會沒關係!」禮珏埋怨地瞪了眼大哥,咬著唇哭,「你不幫他,我就衝出去!」
話音剛落,就被一擊手刀敲暈。
卻沒倒地。
被一雙手臂接住了,被讓他磕到哪兒。
齊子摯找了一個安全的角落安置好弟弟,他原路返回,看著快燒死了的茭白。
貨艙外的船員還在吼,如果他沒見到要找的人,勢必會踹門進來。
齊子摯彎了腰,動作輕柔地抱起茭白,然後,
將他送到了地獄的入口處。
去吧。
.
茭白被齊子摯掐醒,他頭重腳輕地出了貨艙,沒走幾步就往地上栽。
趙叔及時把他扶住,用軍大衣給他裹上。
什麼也沒問,只想不能讓人死了,常用藥什麼的都有,趕緊讓他吃。
「大個子,你這又是打的,又是扶的,一會一個樣啊!」
茭白聽到老頭沒事找事的聲音,他沉重的眼皮撐開了一點,燒紅的眼裡有幾分戲謔。
老頭皺巴巴的臉一僵,裝作無意地走過去,和他擦肩。
茭白吐息炙熱紊亂,字句卻很清晰,滲著冷意:「裡頭兩位晚上不吃,別給他們送了。」
第55章
茭白吃了退燒藥跟消炎藥, 人好了一點,他讓趙叔給他打盆水,自己給自己擦了擦, 沒敢直接洗澡,怕摔。
現在他一個人站不穩。
「小茭, 貨艙那地方,髒冷不說,還容易被貨箱壓到,不安全。你不能再去了, 就在我這躺著吧。」趙叔都不好說重話, 這孩子是為了幫他在同事們面前不那麼難做,才把自己搞出一身傷。是個能忍的。
老話講,能忍的小孩,通常是沒人心疼。
趙叔摸摸塑料盆試一下水溫,覺得冷了就拽開水瓶的塞子,往裡面添一點:「背上好擦不, 我幫你抹幾下?」
「不用了。」茭白拒絕大叔的好意, 他之前已經透過小鏡子粗略檢查了後背的傷情,猶如遭受了嚴重的凌虐。
茭白連趙叔給的藥膏都沒擦, 怕齊子摯聞出來, 他隨時恭候對方的審查。
對茭白來說, 他可以為了完成目標傷害自己,哪怕他一身傷都無所謂,但下跪不行, 被打耳光不行。
他就是這麼個要自尊的倔德性。
所以,
目前的處境,比在沈家, 比對付沈寄的時候要好。
.
茭白昏昏沉沉地趴著睡著了,等他被趙叔叫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晚飯是燉白菜跟饅頭。
趙叔從角落的大旅行包里翻出一瓶營養快線,粗黑的雙手捧著遞給茭白,說是喝了有營養。
茭白餓了幾天,暫時不能大吃大喝,他中午只吃了半個饅頭泡水,這會兒他的腸胃恢復了一點點,卻也不敢多吃。
暈船啊主要是。
茭白前一秒喝了幾口趙叔給的營養快線,下一秒就把它們連同晚飯送進了垃圾袋裡,他抓紙巾擦擦嘴,蔫蔫地趴在幾塊板拼的老桌上面。
這輩子都不想坐船了,以後誰再強行帶他出海,他就跳船。
這就跟暈車的人寧願走路,也不想上車一樣。
趙叔把營養快線的蓋子擰上,給他收起來,說了句老話:「多坐坐就習慣了。」
茭白無力地擺擺手。
趙叔吃掉所有白菜饅頭,湯汁都給嘬了,他要出去巡邏,茭白叫住他:「叔,你同事要是問起我,你知道怎麼圓謊的吧?」
「……知,知道。」趙叔那張老臉尷尬得不行,他雖然是個老光棍,沒吃過豬肉,卻也見過豬跑。
再說了,他即便有不會的,也必須說會,他真怕年輕人又像中午那樣,叫他那類太過粗俗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