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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焉看看伸到他跟前的手,纖細軟弱,輕輕一按就折了,他把臉湊上去,笑著蹭蹭:「其實你就是想要我的手機幹壞事。」
茭白懶得解釋,他拿了姜焉的手機,就是一頓操作。
兩百萬出去了。
姜焉接回手機,舌尖在口腔內壁掃了一下,他把手機往大衣口袋裡一揣,笑得特膩歪,卻也藏不住他的艷麗:「老公~」
茭白跟個只給錢不給心的渣男似的:「滾滾滾。」
不知道怎麼回事,茭白覺得姜焉有心事,肩上有看不見的重量在往下壓,他脫口而出:「借你的,你要還我。」
「還,必須還。」姜焉揉茭白頭髮,「後院墳場你可別去,我們這些小人物,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別對打家族那些……」
門外多了一道人影,柳姨站在那:「小姜,你該走了。」
姜焉將放在茭白腦袋上的手收回來,起身的前一刻,在他耳邊說:「哪天你去北城,可以找……算了,也不一定。」
「後會有期。」
姜焉把手伸進衣領裡面,拽了什麼出來,丟在了茭白的床上,「願上帝與你同在。」
那是一個十字架。
就躺在茭白胸口,隔著灰色被褥。
茭白沒在意柳姨的視線,他拿起十字架把玩。對於姜焉表現出的喜歡跟親密,茭白是不放在心上的,他知道對方的捉弄大於真實。
姜焉在《斷翅》中是各個金主的附屬品,是沈寄弄過摟過親過,罵過打過又找回來養在身邊,最終卻輸給官配的小人物,可他在漫畫中卻是最鮮艷的一筆,哪怕他死的時候,他生命的最後一個點都是張揚而熾烈的。
茭白將十字架放在枕邊,接著看沒看完的書。
那兩百萬,可能跟金主給姜焉的分手費不能比,連零頭都沒有。
但那也是一筆錢。
兩百萬不是兩塊,關鍵時候是能救命的。
茭白借給姜焉那筆錢,不過是報答他給自己那些英文書籍,還有書里的筆記。
那晚茭白就遇到了一個詞是姜焉註解過的,他記下了,念出來了。
茭白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活得明白又清醒。
.
那天之後,姜焉真的沒有再出現過。
茭白做好了半夜被戚以潦「請」上三樓的心理準備,沒想到戚以潦要出國一趟。
戚以潦臨走前給茭白帶了個輪椅,就是章枕坐的那個。
在冬日的暖陽下,戚以潦將茭白推到前院,讓他置於四季盛開的花叢中。
茭白戴著口罩跟帽子,坐在輪椅上看花,看藍天白雲,看拱門前那位高雅深致的男人。
別的不說,戚以潦沒有折磨病患的嗜好。
「外面的空氣好不好?」戚以潦沒看茭白,他在看灰牆上的小蟲。
「好啊。」茭白呼氣吸氣,「跟屋裡不是一個級別。」
「所以說,健康多重要。」戚以潦低笑了聲,和和氣氣的嘮家常一般。
那小蟲子終於爬到自己的小窩。
回家了。
一隻手伸過來,捏死了它。
很小的屍體落在了地上,何其脆弱。
戚以潦俯視了片刻,皮鞋踢了點土,將那小屍體埋起來。
卻在下一刻,碾了上去。
泥土跟屍體全都在他鞋底碎爛。
他拿帕子擦拭手指,聲音既溫和又淡:「你恢復的很好,下個月就可以做一些活動了。」
茭白知道自己的情況,戚以潦給他安排的理療師很厲害。
「小白,」
拱門那裡傳來戚以潦的喊聲,他說:「給叔叔讀幾頁書吧。」
這太突然,茭白只來得及看一眼吊著脖子的白貓,什麼話都還沒說,剛才不知站在哪的章枕就送了書過來,眼神還特複雜。
「好好讀。」章枕很小聲地叮囑完就撤了,他頭上的紗布已經撤了,留了個疤,美感倒沒有被破壞,就是多了幾分粗糙滄桑的性感味道。
茭白一看書就想變成蝴蝶飛走。
媽得,是佛經。
抄經體。
有些年頭了,紙張泛黃髮霉,不知道是什麼字體,就好像全都認識,又好像一個字都不認識。
茭白隔著口罩捂住嘴,悶掉了幾聲粗口:「戚董,這經書我很多都看不懂。」
「第一眼不懂,那就看第二眼,第三眼,」戚以潦凝視著牆上的小蟲,看它堅強地順著牆縫往下爬,「用點心。」
茭白縮在毛茸睡衣袖子裡的手伸出來幾根手指,捏住經書,從前往後翻,都是小孩子字跡,跟他讀過的英文書籍手抄版很相似,像出自同一個人之筆。卻又有一點不同。
英文書籍像是長大了幾歲寫的,經書要更早。
歪歪扭扭。
茭白瞥了眼戚以潦,對方手上沒拿戒尺。這裡不是佛堂,應該不會有訓誡課。
茭白打量戚以潦的頭像。
白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鬍子清理得很乾淨,金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表情又高冷又呆萌。
一陣風吹來,花叢朝茭白點頭,茭白讀起了經書,他讀了幾句就遇到了不確定的字,靠猜讀了出來。
「諸。」戚以潦道。
茭白於是改正,重讀:「於諸善根無增無減。」
戚以潦不會是把他想別人讀的書都背下來了吧?茭白被這個猜測整出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