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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早一點……
章枕握拳敲在船壁上面,指關節凸起發白。他雖然只是戚家的打手,這些年卻也積累了不少人脈,積蓄更是幾輩子都夠用了。
早一點想起來,他就能帶茭白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讓茭白好好上學,工作,組建家庭,平安一生。
而不是被沈家那老夫人跟她小兒子盯上,人格遭羞辱,身體跟心理都留下了傷疤。
現在僅憑他自己,不能讓茭白過上普通的生活。
只能依靠三哥。
可沈董那邊……
章枕的擔憂很快就沒了,三哥能忽略危險,拋下工作,親自出海找這麼久,足以說明他對茭白的看重。
那份看重不可能長遠,也不清楚會持續多久,但短時間內是沒問題的。
再者說,沈董如果還要對茭白出手,那他不介意帶槍闖沈家。
有幾個弟兄過來換崗,看到章枕紅著眼哽咽的狀態,他們紛紛大驚失色。
「枕哥?」
「怎麼了這是,白少爺不行了?」
那老弟前一秒才說完,下一秒就被撂倒。
章枕壓著他,一張美人臉又凶又嚴肅:「快給我呸三下!」
老弟稀里糊塗地照做:「呸呸呸!」
還知道把頭歪一邊呸,不然能呸枕美人一臉。
章枕把人放開:「從今往後,茭白就是我弟,親的!」
「你們要把他當我。」章枕擲地有聲,「聽到了沒?」
弟兄們面面相覷。
老大竟然長雞翅膀了,扇得好他媽大力,生怕別人看不到他化身成雞爸爸的一面。
一兄弟搓搓手:「真要把他當你,那我們可就要和他喝酒划拳,勾肩搭背,黃車嗖嗖……嗷!」
他捂著被枕哥拍的腦袋,誇張地叫個不停。
其他幾人不忍直視地跟他拉開距離。這演技差的,丟人。
那兄弟自我感覺良好,他笑嘻嘻地湊到章枕跟前:「枕哥,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章枕擺擺手:「忙你們的去,都別大意。」
他的心情沒有變好。
也不配有好心情,難以啟齒。
幾個月前,他在熙園聽見茭白做噩夢的喊聲,還在想,叫他「小哥哥」的那孩子要是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肯定比茭白要過得輕鬆。
誰知道……
章枕往樓梯上走,唇邊掀起自嘲的弧度,八月份,「締夜」那晚的一聲「小哥哥」,是命運對他的指引。
茭白成為他的網友,是命運的二次眷顧。
而茭白的那個微信頭像,也就是令他熟悉的彩塊,是命運的施捨。
命運對他如此好。
是他自己太蠢,錯過了那麼多次看清真相的機會。
好在,
終於看清了。
日子還長,無論是對於茭白,還是對於他,對於他們。
.
霧太大了,船沒返航,就停在安全的航道上面。
茭白的傷沒有生命危險,他只是太累了,精神也總是緊繃著,很煎熬。一旦他感受到安全的氛圍,他就進入了深度睡眠中。
茭白這一覺睡十幾二十個小時,他有意識的時候,嗓子幹得厲害,腦子也很昏,眼皮更是糊在了一起。
「醒了?」旁邊響起一道低而沉啞的嗓音。
茭白動了動糊起來的眼睫毛,吃力地撐開眼帘,他在模糊的視野里看到了一個挺拔的身影輪廓,周邊都是柔和的光。
我進天堂了,看到了上帝。
等茭白眨一下眼,視力恢復了一點,他發覺那輪廓四周的光暈里摻黑,還帶滋滋的電弧威壓。
哦,不是天堂,是修羅殿,修羅王。
再看的時候,
什麼都不是,只是一隻死透了,卻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的白貓。一副見到遊魂小鬼,又像是見到主人的模樣。
好友上線提醒又他媽延遲!
茭白蠕動乾燥的嘴唇,說出電視劇里病人的經典台詞:「水……」
戚以潦邁步去桌邊,倒了杯水端過來。
茭白說:「我起不來。」
戚以潦把水杯放到床頭柜上:「那等會喝。」
茭白:「……」
要不要這麼玩?
茭白咬牙伸手:「戚董,你扶我一把。」
戚以潦儒雅地挑眉:「要扶啊。」
「那就應該在第一次的時候直說。」他無奈地嘆口氣,「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的需求。」
茭白的白眼要翻到天花板了。在這件事上面,你好意思對我說教。
你自己都死了,還一副悲憫萬物,自娛自樂的慈祥德性。
你敢把你腐爛的內心剖出來嗎?
投過來的目光倏然變了樣。茭白忽地一滯,他抬頭,屏氣看與他貼近的戚以潦。
戚以潦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半響,眼尾輕揚了揚:「你這孩子的心理活動很豐富。」
茭白呵呵。
「你現在笑起來,比以往更丑。」戚以潦溫和地評價道。
茭白不呵呵了。
戚以潦扶起茭白,肢體語言非常生疏。
但茭白嚴重的傷處都沒有杯牽動到。
「醫生給你處理傷口的時候,我在現場。」戚以潦讓他靠在床頭,額前落下些許碎發,顯得親和。
言下之意是,你全身上下我都看過了,自然知道你傷在哪,不至於在這時候故意碰你傷情較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