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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梁棟乾巴巴地從口中蹦出三字:「對不起。」
這是承認了。
茭白沒有表情:「梁棟,別那麼做。」老子不想吃那份噁心巴拉的狗血,拜託。
「你是怕沈而銨選譚軍吧。」梁棟嗤笑。
茭白沉默。
梁棟哈哈笑起來,笑聲聽起來很刺耳:「他一定會的,茭白,他一定會!」
「他變了,他不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沈而銨,他是沈家的年輕家主。」梁棟的氣息里泛著腐敗。
「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答案,那你還讓他二選一,不就是要他糾結完了,再看著我死?」茭白冷聲道。
梁棟的表情一變,他似乎要解釋,卻又說不出話來,只用兩隻渾濁無光的眼睛瞪著茭白。
「我叫你別那麼做,是因為我前不久才知道沈而銨前年出過車禍,腦子裡有碎片,他做了幾次手術。」茭白說,「有塊碎片取不出來,這段時間他都在國外做保守治療,國內還有一個大攤子在等著他,就看他怎麼熬了。」
「譚軍把他當唯一的依靠和希望,他的身體要是好不了,譚軍也活不成。」茭白的精神不行了,意識往下沉。
梁棟不停按打火機,怎麼都按不出火,他把打火機扔地上,踩爛。
「他是說賠我兩條命,叫我等等,等多久不知道,等到了又怎樣,我家的聲譽,我父母蒙冤,我的人生……」
梁棟後面的話茭白都聽不清了,他漸漸沒了意識。
不知道梁棟蹲在床邊,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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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談話之後,茭白就沒再見過梁棟,他從早到晚都待在小屋裡,通過好友的頭像確定他們是生是死。
茭白把房裡的食物都吃完了,餓得不行的時候,梁棟回來了,給他帶了吃的。
梁棟的身上有血腥氣,他受傷了。茭白想問一兩句,對方沒給他機會,吃的一丟就又走了。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還熱,這才六月份,茭白就熱得身上都餿了,沒人搭把手,他就自己擦擦。好在背上得傷口癒合得還不錯,梁棟丟下的藥雖然連名字都沒,卻出奇的好用。
那矮個子少年撬門進來時,茭白正在吃蘋果。
「蘋果是我們幫里買的,他把好的大的都給你了!」少年呸了一口,詞窮地謾罵,「你不要臉!」
茭白沒理他。
少年被無視了也不走,他來找茭白打聽梁棟以前的生活。
茭白吃完最後幾口蘋果,心情好了點,他就講了講高中的梁棟。
少年瘦脫形,眼睛顯得極大,怪嚇人的,他聽完不敢置信:「富二代啊,看不出來。」
「還好他不是了,不然我都遇不上他。」少年嘀嘀咕咕了句,對盯著他的茭白豎中指,「你休想打我的主意收買我,做夢。我還指著用你賺大錢,給我跟他買白粉,買很多,一輩子吃不完。」
茭白嘖了聲:「戒掉不好?」
少年的情緒反應很大,仿佛誰勸他戒毒,誰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為什麼要戒!我有它才能過得好!你什麼都不懂!」
「它能讓人忘掉所有,不知道多快樂。」少年空蕩蕩衣物下的身板晃了晃,呢喃著離開。
但那是毒啊。茭白面朝紗帳,他合眼進入夢鄉。
驚天動地的響動將茭白拽回現實,此時天已經黑了,房裡沒開燈,只有窗外一點光暈灑進來,照著焦慮暴躁的人影。
「嘭——」
梁棟把小桌抓起來,狠狠砸到牆上。
生活用品嘩啦亂掉,碎裂的木塊蹦得到處都是,有一塊朝著床上飛來,茭白險險避開。
茭白的心一沉,梁棟這是……毒癮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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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棟不知道幾天沒睡了,整個人處於極度狂躁狀態,茭白爬下床找地方藏身,他身體不行,待這兒幫不上忙,只會讓自己受傷。
「我草你媽!」
梁棟扯住要去廁所的茭白,對他大吼大罵,神情可怕,「你要去哪!你想跑是不是?」
茭白被梁棟一把甩開。
「啊!」梁棟把能砸的都砸了,他縮在角落裡渾身抽搐,不住嘔吐。
茭白是第二次目睹一個癮君子發作,當事人都是梁棟,他發作的症狀都比去年嚴重多倍。
這時候的梁棟眼裡心裡只有毒品,勸導是沒用的。茭白把自己隱於黑暗中,看著梁棟一下一下撞牆,用牙啃鐵片,啃得滿嘴血。
太可怕了。茭白不適地閉了閉眼睛。
「嗚……」梁棟痛苦地往外爬,乾瘦的身子壓過一地狼藉,喉嚨里發出渴望的喘息,他無助又迫切地摳開門,十指抓進地面,鮮血淋漓地繼續爬行。
「我弄到了!」
少年一瘸一拐地衝到門口,手裡的紙包被梁棟瘋狂扒走,他的手指被扒得很疼,也沾了血。
「慢點啊,慢點。」少年衣服破爛,一身傷痕,他蹲在旁邊,一下一下貪婪地呼吸,痙攣著不去搶那紙包。
房裡突然亮起來。
那一片光亮跑出一小部分,罩住了門邊的兩具活骷髏。那是被毒品啃噬得亂七八糟的世界。
「他爛了,我也爛了,我們都是爛人,天生一對。」少年走進來,對茭白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