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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相信你。」
茭白瞑目了,他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戚以潦去小院打了個電話,他點一支香菸含在唇間,在徐徐騰起的青煙中微仰頭。
天邊的血紅雲彩映在他暗沉的眼瞳里,像是一點點地浸了進去。
煙燒完,戚以潦撣了撣身前的菸灰,轉身走到玻璃門那裡,拉開又關上。
床上的年輕人睡熟了,脖子上扒著一隻蚊子,他都沒知覺。
那蚊子不知從古堡哪飛過來的,吸了多少人的血,肚子鼓鼓的,早喝飽了,反應遲鈍得很。又髒又蠢。
有兩根手指將它捻起來。它喝下去的血全爆開了。
戚以潦垂眸,目光落在指腹的鮮紅上面,他腳一抬就去洗手間,洗了半天手才出來。
床上的人發出囈語,他翻了個身,手碰到枕邊的手機,摸索著抓住。
戚以潦眼底的厭戾斂去,他走到床邊,將年輕人的手機往外抽。
手機是抽出來了,掛件卻還被抓著。
年輕人的白皙手指勾在黑色鑰匙扣上面,小鑰匙被他夾在指間,蹭了蹭。
戚以潦沒什麼表情地看了片刻,他的喉頭動了一下,幾乎很難察覺。
下一秒,戚以潦撈開年輕人的後領,摩挲早就淡去的咬傷,幾個瞬息後,他緩慢低頭,唇張開,喉嚨深處隱約有潮熱喘息。
那像是牢籠深處的困獸撞擊籠子的巨響。
戚以潦在咬上去的那一刻,牙齒驀然收住,只是讓唇擦過,他似是很艱難地側開身,弓起腰,手肘壓住肌肉繃抖的腿部,雙手交叉著抵在額頭,脖頸處跳起一根根青筋。半闔的眼底不知道有什麼在浮沉。
「克、制……」
「籠子……」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前者是惡魔在往自己身上添加枷鎖,後者是熟睡者的夢囈。
戚以潦歪了下頭,他盯著攥住小鑰匙的年輕人,怪笑:「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第68章
茭白的早飯跟午飯一塊兒吃了, 他對著香軟的米飯跟一桌菜餚,沒什麼食慾。
「白少,昨晚的事, 我們是瞞著枕哥的。」一旁的戚二說,「他在外地辦事, 弟兄們怕他分神。」
枕哥問的時候,大家口風一致,都說西城一切平安,他弟弟一切平安。
「道理我懂, 他回來前, 我都不會跟他說。」茭白理解道。
戚二放心地退下。
茭白喝了兩口湯,精緻小勺被他丟進碗裡,他快速站起來,大步迎上被人扶進來的少年。
沈而銨早就醒了,現在才來蘭墨府,是他終於將自己從腐爛的世界抽離出來一點點。
即便如此, 他的內心還是爛了個口子。
爛穿了, 感覺不到疼,就是太醜陋, 噁心。
噁心自己。
永遠都好不了了。
蟶山全是雪, 還在下。雪下得又大又猛。
茭白抖了抖:「肚子餓了吧, 先吃點東西,吃完了我們再聊。」
沈而銨沒動。
茭白讓扶著沈而銨的人下去,他自己走過去頂上。
但他體格跟戚家打手沒法比, 扶得不穩。
沈而銨慢慢站直。
茭白見沈而銨的視線在他自己的肚子上,他會意道:「沒什麼事了已經。」
「我,看看。」沈而銨低垂著眼眸, 眼下發黑,氣色很差。
茭白瞥飯廳四周,都是監控,都是戚以潦的眼睛。
戚以潦在公司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看監控。
茭白撈起短袖下擺。他中午醒來冷敷了一段時間,哪那麼快好。
面前的少年在哽咽,壓抑又悲痛。
茭白理了理衣服,把他拉到桌前坐下來,給他一碗小米粥,一雙筷子:「吃吧。」
沈而銨在診所吐了很久,胃裡是空的,火燒般疼,他怔怔地看著桌上僅有的一碗粥,發紅的眼中不是清冷神秘的古堡一角,只有關心地跟他對視的人。
茭白特地讓柳姨給熬的粥。沈而銨的自我厭棄肯定已經達到了臨界點,再超一點就要自殺。
沈而銨和禮珏一樣,主角光環都不會讓他們死成,就折磨。
從開頭,過程,到結局,全是那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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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受傷的左手在褲兜里,都沒拿出來。沈而銨卻執拗地看著。
「……」茭白把青青紫紫的手放桌上,讓他看個夠。
沈而銨僵了半天,他把憔悴的面部埋進掌中,腦袋重重磕在卓沿上面,背脊怎麼挺不起來。
少年整個人像是生了一場重病,還在病中。自尊,本就不多的朝氣,生命力……所有都被病魔帶走。
茭白本想離開,讓沈而銨單獨呆一會。他還沒起身,沈而銨就開了口,聲音是從掌縫裡流出來的,模糊而沉重。
「對不起。」
沒等茭白回應,沈而銨就自嘲地笑了一聲:「這話,我今年年初,就對你講過。」
茭白轉著手機上的鑰匙扣。
「我以為,那是,你最後一次,因為我,受傷。」沈而銨的肺腑猶如被什麼東西扎了幾個洞,呼吸困難,「自從你轉到三中,認識我,就總是,受傷。」
他的頭還抵在桌前,腳邊的地上有一滴兩滴液體:「以前是我,間接給你,傷害,」
「現在是,直接傷你。」沈而銨的嗓音又澀又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