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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藏哪兒了?考沒考慮到我的歲數和身體狀態?」戚以潦說完,兀自笑著搖搖頭,他單手插進摻白的短髮里,指尖蹭過頭皮的力道焦躁暴戾,指骨關節都在顫抖。
「早點露個面,讓我的人發現你的消息,別讓我等太久。」
墓碑前靜了良久,響起一聲低不可聞的聲音。
「叔叔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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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突然出現了一行字。
《斷翅》第二部 ——未完待續。
第118章
一年後
九月初, 學生們開學的日子。
北城,常岳區廊溪鎮,坑坑窪窪的土路上有摩的飛過去, 捲起一片嗆人的灰塵,極其囂張。
那摩的又返回,騷包花襯衣男擺了個裝逼的姿勢,對拎著行李箱走在路邊的青年喊:「望望,你這是要去車站?」
陳望, 也就是茭白抹把臉, 他一個多小時前才醒, 一睜眼就在屏障卡主人的住處, 用上了對方的身份。
這一年下來, 他的尾椎, 腿, 後背肋骨,額頭的疤痕……所有大大小小毛病都經過了修復,就連皮炎都好了。
茭白吃著灰, 久違地站在烈日下, 他咧嘴:「是啊。」
「今兒個的氣溫挺高的,你用兩條腿得走到什麼時候, 」花襯衣男拍拍摩的後面的座椅,「上來,哥哥送你!」
「謝了。」茭白不客氣地坐上摩的,屁股發燙,他把行李箱舉起來,架在腿上,一手抓著箱子把手。
摩的揚塵而去。
路坑坑窪窪, 摩的又開得快,那滋味沒法說,茭白臉上的肌肉都在顫,臉皮也麻了,他的眼睛睜不開,屁股裂成蒜瓣似的疼。
花襯衣男一路高歌,茭白一路蛋疼。非比喻,就是字面意思。
到了汽車站,茭白兩腿酸軟,胃裡翻滾,眼角生理性的潮濕,他送走鄰居,在幾個女孩的偷偷打量中排隊買票。
屏障卡的主人陳望頭大肩窄,身高不到165,長得尖嘴猴腮,眉毛稀疏雜亂,一笑就會露出大片牙花子,左眼瞼上還有一塊紫紅色胎記,皮相不好,家境貧寒,他的性格跟茭白很像,都不服輸,不認命,活得熱烈而有倔勁,拼了命地想要通過讀書出人頭地,可惜沒等來出頭,等到的是生命終結。
當初茭白死遁時,陳望上大二。
茭白想的是,他一年後也上大二,時間上不會跳躍,可他當時腦子亂,沒考慮到一個低級問題,他大一,陳望大二,他大二,陳望還能因故留級?不能。
所以,現在他是大三生。
茭白醒來的那一刻,屏障卡就開啟了,他被動接收了兩年的醫學知識,以及一個通知。
由於陳望去年就猝死了,需要有人使用他的身體正常活動,所以上面派了個任務者過來,替他多活了一年,直到茭白甦醒。
茭白沒見到陳望的屍體,也不清楚是怎麼被處理掉的,他只知道,西城醫科大的陳望已經不在人世了。
從今天開始,由他來延續對方的人生軌跡。
他不會把陳望的軌跡延續得太長,他一定會想辦法回到原來的圈子,以自己的身份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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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份,車站的候車廳里以農民工和學生居多,茭白沒等多久就坐上汽車,前往北城的火車站,他不記得戚以潦和章枕的手機號了,媽得,越想記清楚數字,就越模糊。
不知道還有多少東西都被干擾了。
車開了,茭白打了個哈欠,陽光灑在他右邊的玻璃窗上,把他下垂的眼尾照成淡金色,他靠在椅背上刷手機,網際網路時代,每過去一年,網上都會留下痕跡。
一個月前,岑家正式宣布破產,太子爺不知所蹤,有說他早就死了,「生死不明」只是沈氏那劊子手忽悠大眾的說法;也有定居義大利的網友說自己上周在某大劇院看歌劇的時候遇到一個人,很像他……什麼說法都有,都無從考證。
岑家跟沈家長達大半年的交火,戚家全程沒有參與。
沈家也沒有趁勢對付戚家,而是選擇整頓勢力,在南城那座城市稱王。
傳聞小沈董為了一件傳家寶還是什麼,逼得他那個失勢的父親東躲西藏,人到中年有家不能回,有兒不如沒有,大家族的親情令人唏噓。
還有謠言他父親在某老街的菜市場出沒過,身邊帶著個孕婦。
戚氏呢,變化也大。
戚以潦以前身在商界,卻過著退休人士的生活,遇到茭白後的第二年,他壟斷了北城的房產業,還是走得閒散風。
去年十月份開始,幾乎都在自己的世界範圍活動,不太喜歡往外界走的戚以潦突然一改固有做派,他開始接受媒體採訪,上訪談節目。
茭白的手機屏上是張照片,照片裡的男人白了頭發,面部輪廓清瘦,笑起來時的眼角細紋比去年要多,眉間的紋路刻上去一般,他看得眼眶發燙。
戚以潦出現在各大鏡頭里,是給他看的。
對擁有自主意識的戚以潦來說,茭白身為一個遊走在劇情線外的異類,哪怕真的死了,變成一隻孤魂,那也應該記得回家的路。
要是他因為一些因素忘了,戚以潦就通過這樣的方式提醒他,一次不行,那就兩次,三次,次數多了,總有一天能讓他想起來家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