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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潦蹲下來:「你恨這墳墓里的人,何必針對我?」
「二姐,」他把她的十指從頭發里撈出來,將她凌亂的髮絲理了理,手掌往下移,掐住了她的脖子,無奈地嘆息,「你給我本來就一團糟的生活添了大麻煩。」
戚院長的呼吸變得困難,眼皮往上翻,突出的眼白長出根根血絲。她用自身做了很多次實驗,歷經千辛萬苦生下一個孩子,健健康康的,沒有戚家痕跡的孩子,然而她最後還是擺脫不了基因里的扭曲因子,要不是長期服藥讓她成了半個藥人,誤打誤撞地壓住了病情,她已經埋在了這裡。
智力的分值被檢測出來後,那個名義上稱作父親的人,把她往所謂的特殊基因人床上送,拿她做實驗。
弟弟比她小十幾歲,吃的苦跟她吃的不是一個性質。
她恨啊。
戚家不能走向滅亡,這個病態的家族,必須走下去。
她無所謂了。
活到中年,差不多了。
戚院長放棄掙扎,等待死亡的來臨。
脖子上的力道卻一松,她本能地大口大口喘氣,不停把氧氣往肺腑里塞。
還是想活。
可以活,誰會想死?
火盆里的紙錢燒成了灰,風一吹,洋洋灑灑,落了血緣親情殆盡的姐弟兩一身。
一座座墓碑都在看著他們,漠視,又自嘲。
戚以潦拿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科研院的工作繁重,你歲數大了,力不從心,別幹了,我給你選了個地方養老。」
戚院長的咳嗽音效卡在了刺痛的嗓子裡,她這是一輩子都別想再回西城,回到自己熱愛的工作崗位上面。
不過,她以為這個人會挖個坑,把她埋了。
「二姐,我掌管戚家後就隨和了,你忘了嗎?」戚以潦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溫煦道,「我就算失憶了,也還是老樣子。」
戚院長想起他上位那一路,墳場增添新墳的速度,渾身發冷。
現在的他很不穩定,太危險。
剛才他肯定有一瞬間是真的想掐斷她的脖子。
是「克制」二字救下了她。她瀕臨窒息的時候,隱約聽見他在呢喃那兩個字,吐息陰沉,泛著腐爛的意味。
儘管如此,戚院長還是冒死喊出聲:「為什麼不順從本能?」
戚以潦腳步不停,髒帕子被他碾在腳下。
「順從了,你就舒服了,何必抵抗?你不是都忘了那個茭白了嗎,你的堅持沒有意義!」戚院長的喘氣聲猶如殘破風箱,那麼大個誘餌塞到了嘴邊,張個嘴就能吃到,為什麼不吃?
你們不是父子嗎?相貌是一個模子刻出來,智力測試也一個分值,被戚家人認同最為相似的父子。
「阿潦,你要讓柳姨白死嗎?」戚院長大喊。
回應她的是一陣厲鬼淒叫般的風聲。
戚院長看了眼墓碑,她痙攣著手指抓起火盆,用力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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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里亮如白晝,每條長廊,每一層都是燈火通明。
戚以潦一路走,一路控制心神,唇齒間溢出一聲聲的「克制」。
戚大輕手輕腳過來匯報:「戚爺,監控修復好了。」
「所有?」戚以潦的步伐平緩。
「只有三年半到前天的。」戚大跟在後面,「太多了,我們自作主張地先挑出了白少的那部分。」
見前頭的人沒反應,他才呼口氣,繼續往下說。
戚以潦聽聞三年半前,蘭墨府的監控數量多了好幾倍,密密麻麻猶如蛛網,他的眉峰輕動,那件事他沒印象,也推不出自己加密監控的動機,看來他缺失的記憶里有一塊極為隱秘,身邊人都不知道,要他自己恢復。
凌晨兩點多,戚以潦從冰冷的浴缸里起來,泡得冷白的手臂夠到浴袍披上,帶子隨意系在一起,松松垮垮地走出去,走了一小段路,他還是習慣性地把浴袍穿嚴整,套上禁慾紳士的面具。
戚以潦拿起遙控器,打開床前的多功能牆,一整面監控展露在他面前,他按照日期順序點開左上角的第一個。
那是茭白初次進蘭墨府,以沈寄的小玩意身份。
監控的進度條在走。
戚以潦盯著看,唇間銜著一支香菸,他看見滿面病態的茭白進後院,被他撞見,他驚訝自己只是以教育為由給出口頭警告,沒有其他動作。
當他看見茭白坐到他腿上時,眉頭輕皺了一下,似是排斥,不適。可他的腿根隱隱發燙,像是真的有個桃子形的小屁股壓在上面。
戚以潦的喉頭發癢,空著沒事乾的濕冷手掌在半空中動了動,他往後坐一點,精瘦的身子靠坐在床頭,被水浸濕的浴袍下是他繃起來的肌肉線條。
畫面里的茭白被沈寄扇了一耳光,戚以潦的眉頭皺緊了些許,牙齒嵌進菸蒂里,一下下無意識地磨碾。
當沈寄抽出皮帶揮向茭白時,戚以潦霍然起身,他目睹皮帶抽在茭白的手臂上面,茭白痛苦慘叫著倒在他身上。
一撮菸灰猛一下抖落,掉在戚以潦腳背上時已經涼了,卻被他拔高的體溫,和皮下急速流竄的血液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