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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藺一上船,就重複在海里的問題。
齊子摯咳嗽。
「二……二哥……」邊上裹著毯子的禮珏顫聲說,「茭白還在貨船上面,船破了好幾個倉,沉了,救生艇只有一艘,被船員們開走了,沒帶我們……」
「只……只有兩件救生衣,我和大哥,我們兩人……茭白沒有……他還受了傷,他一直都有傷,怎麼辦啊,他要怎麼辦……」
禮珏語無倫次。
齊藺看大哥,又看那個雖然是他初次見,卻被大哥提到過很多次的少年,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想哭又想笑,卻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來,唇角僵得厲害。
「大哥,錯了。」齊藺半晌扯住頭髮,「我們弄錯了。」
齊子摯沒聽懂:「什麼?」
齊藺從長風衣口袋裡拿出一物,攤開,問少年:「你認識嗎?」
禮珏輕搖頭,他下意識去看大哥,這一看讓他滿臉呆愣:「大哥……?」
齊子摯見鬼一樣瞪著那塊玉佩,他很熟悉。
齊家每個孩子都有。
「這是茭白的。」齊藺說著只有他大哥才聽得懂的話。
齊子摯脫口而出:「不可能!」
齊藺沒在這時候說服大哥,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齊藺放下玉佩起身去找英國姑娘,讓她帶他去駕駛室。
在去的路上,他就告訴那姑娘,他的弟弟還沒找到。
姑娘很熱心,忙問大副:「附近有沒有船隻?」
「雷達沒監測到。」大副是個絡腮鬍大叔,脾氣還算可以,「雷達有監測不到的時候。」
「齊,你聽到了嗎,你弟弟乘坐的船還是有可能……」
齊藺沒聽姑娘說下去就走了。他內心控制情緒的閘門在看見大哥抱著那少年,像抱著最後的希望和僥倖時,瞬間打開。
「你都知道了,還抱著他幹什麼?」齊藺幾個大步過去,陰沉地嘶吼。
齊子摯指著禮珏,堅定地說:「阿藺,是你錯了,小珏才是我們的弟弟。」
齊藺發現玉佩被戴在了少年脖子,他的呼吸霎時暴亂,一把扯回玉佩,轉身就給了大哥一拳。
當初大哥一查到這少年在長寧孤兒院待過,又得到了齊家的資助,就憑著這牽連認定了,迫不及待地扒住了生命里的新力量不放。他勸過幾次,大哥堅持自己的觀點。
他只好親自去少年的老家確認。
收穫是有,也冒險查了又查,再三確認過了,可等他終於和大哥會合……
「年齡……」齊子摯突然想到什麼,死灰的面部整個活了過來,「年齡對不上!」
「茭白當年是從孤兒院偷跑出來玩的,他被撿走那年,養母不孕,家裡需要一個孩子,他們怕茭白的家人找到他,就沒按玉佩上的出生年月給他登記。」齊藺嗤嗤笑起來,「多報了一歲,他其實也才十八。」
齊子摯眼中的光焰瞬間熄滅:「不可能……」
「不可能,那種人怎麼可能是齊家的孩子,他害了小霜,他絕不會是我們的弟弟……」齊子摯吐出一大口血,「小珏才是……小珏才是……」
齊藺望著起霧的海面,滴水的頭髮被他撥到了腦後,發梢的水珠全浸在了他沒有大哥寬厚的肩頭跟背部。
大哥排斥茭白的程度比他以為的還要大。
他這一周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只等親眼見到茭白做個實驗,看他自己的心理建設夠不夠堅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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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珏終於從發呆的境地里抽離,他慌忙爬過來:「二哥,你為什麼要打大哥,他的腿跟臉……」
齊子摯赤紅的眼眸倏地暴突:「阿藺,小珏還幫我包紮傷口了,要不是他,我大年三十晚上就死了。」
禮珏眨眼:「不是我啊大哥,是茭白幫你的。我沒有告訴你嗎?」他咬住嘴唇,愧疚懊惱地哭出聲來,「我忘了,我太累了忘了說了,是茭白,都是他給你清理的傷口,我害怕,我根本連看都不敢看……他還為了讓你活下去,不斷激勵你……」
齊子摯一動不動。
喉嚨深處有什麼湧上來,他噗一下噴吐,那口血有一部分飛濺到了四周,一部分從空中灑下來,落了他一臉。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血紅色。
和那個青年肚子上流出來的液體顏色一模一樣。
禮珏慌了神,手往齊藺的風衣上拽:「二哥,你快看看大哥啊……他這是怎麼……」
齊藺一巴掌扇在他臉上:「誰是你二哥,滾遠點!」
第57章
禮珏環著腿蜷縮在衛生間裡, 巴掌大的小臉一半還是原來的白嫩秀美,另一半高高腫著,連帶著那邊的唇角都有一點裂痕。
門突然被打開, 禮珏瘦瘦小小的身子顫了一下,潮濕的烏黑劉海滴出模糊水印, 落在他漂亮的杏仁形眼睛上面,他眨了眨被淚水濡濕,揪成一團團的黑睫,茫然地看著門口的人影。
「二……」禮珏被扇的半邊臉一抖, 慌忙改口, 「齊先生。」二哥不喜歡他。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明明是第一次見。
禮珏垂下頭,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
衛生間裡是驚惶的呼吸聲,門口則是一片暴風將至的沉抑。
齊藺還是那身滴水的墨綠色長風衣,澡都沒洗,他的五官和齊子摯齊霜都不像, 眉壓眼, 偏憂鬱。長相結合氣質,就是電影與故事書里典型的憂鬱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