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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里響起了下樓梯的聲音,主子不是來一樓,是去了地下。那是看了監控的後續。
大家心照不宣地分散開來,巡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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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潦連十分之一的監控都沒看完,他就遊魂一般來到了地下二樓。
身份驗證的時候,戚以潦的三魂六魄忽地歸了位,他不會是連這個特權也給出去了吧?
當他走進黑白兩色的書房,看著新書桌,以及一面放著一本本醫學書籍的書架,赤著的腳頓了頓。
戚以潦扣住書桌一角,猛地將它推開。
視野里是一片字跡。
有一部分較淺,下刀的力道發揮不均勻,不是他刻的。
很明顯是兩人一起刻字。
沒有他的准許,這裡怎麼可能有第二個人踏足。
戚以潦微垂眼帘,半晌輕笑一聲,下一瞬,他唇邊的笑意斂去,面無表情地牽扯唇角,「瘋了。」
如果不是瘋了,他怎麼會對那年輕人的拙劣謊言感興趣,好奇,探究,繼而降低底線,改變底線,更是讓對方成為他的底線。
蘭墨府的監控他都沒看完,更何況是蘭墨府以外,這份濃得遠超他想像的感情既陌生又零碎,他應該讓他的小男朋友幫他連接。
可他不是衝動血性的愣頭青,他手上的事太多,心悸跟頭疼的毛病還沒消除。
「克制……」
戚以潦掐眉心,喉嚨干又癢,他閉上眼,唇齒間泛著菸草味,「克制。」
眼前浮現自己一次次偷吻時的神態,那恨不得把人從頭到腳舔一遍,再一寸寸咬爛了吞下去的樣子,戚以潦的面部黑成八百年沒刷的鍋底,心口卻像是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一時分不清是什麼滋味,他單手扶額,手掌下移,蓋住了面部。
耳根沒蓋起來,泛著薄紅。
戚以潦的一隻眼睛從掌心下露出來,掃過四周,就連地下二樓都有那孩子的痕跡。
多出來的書架上那些書,大多都是新的。
不愛學習。
戚以潦隨意拿下兩本翻了翻,沒看見一點注釋筆記,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看法,他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什麼,闊步走到對面,一把推開門。
地下二樓的書房是他用來靜心的時候,他會在書房刻字泡澡,這間空房和書房的浴室相連,竟然變成了一間實驗室。
空氣里沒有藥水味,實驗室還沒用。
戚以潦的目光穿過那些人體骨架,落在籠子裡的小鼠們上面,它們原本是趴著的,現在察覺到人類的氣息,全都爬起來撞欄杆。
籠子裡有吃的有喝的,它們不是想被投喂,是想飼養員了。
戚以潦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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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四五點,天蒙蒙亮,一支巡邏的隊伍經過南門,冷不防地看見一道黑影,他們嚇了一大跳。
戚以潦立在石雕前的台階上面,唇間含著一支才剛點燃的香菸,他還是赤著雙腳,菸灰色浴袍系嚴謹,頭髮自然幹了,微亂,幾縷髮絲搭在刻痕陰戾的眉間,深暗不明的眼底隱約有什麼就要衝出來。
齒間的澀感很重,想咬什麼。
此時距離戚以潦甦醒,已經過了十四個小時。
腦中的虛影還是不清晰。
下屬們的喊聲讓戚以潦歪頭,他掀了掀寒涼的眼皮,赤紅的眼眸看過去。
台階下的一隊人馬眼觀鼻鼻觀心,戚爺果真成兔子眼了。他的眼睛那麼紅,為監控里的愛情糾結困惑或沉入掛心的成分有,更多的是生理性的,熬成了兔子。
因為監控的量實在是太大了,他們挑的時候不怎麼細看,瞥兩眼就過去了,眼藥水還是滴光了好幾瓶,更何況是認真看的戚爺。
戚爺的氣質擺在那,兔子眼也不丑,他這副模樣深情迷人,現在只要來束花,就能上門求婚。
戚以潦睨了眼下屬們,知道他們的心理活動有多豐富,聊他的八卦,看他的戲。
下屬們這德性,是他招人的標準。
戚家死氣沉沉,墳墓一樣,他希望為他做事的人能有點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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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翻出魚肚白。
藤蔓在初日的淺薄餘暉里飄揚。戚以潦點燃第二支香菸。
「戚爺,大傢伙想做個催眠。」戚大低聲道。
戚以潦乾燥的唇間緩緩吐出一團青霧,他俯視台階下的下屬們。
統一黑西裝的保鏢隊伍別著槍枝,整齊站立,他們全都挺背低頭,等待主子發話。
蘭墨府沒有監控室,所有監控都由戚爺一人掌管,他這次生病期間監控出了意外,技術部門因此派上用場。
催眠是技術部門的情求,保鏢們也是那想法,他們不想知道那麼多。活人守秘密,生不如死。
「你們倒是會給自己減負擔,」戚以潦揶揄了聲,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掛斷後道,「八點過去,分次催眠,時間上你們自己安排。」
「是!」所有人齊聲喊。
戚以潦走下台階,腳心踩上硬冷平滑的石板,翠綠清涼的草坪,他吸著煙在古堡外圍走動。
天幕越來越紅黃,整個蘭墨府都是那色調,戚以潦回臥室,繼續看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