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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銨哥,你頭上怎麼纏著紗布?」梁棟問。
沈而銨把口罩往上輕拉了一下,隨意糊弄過去,他問起梁姐姐的事。
梁棟雖然看出兄弟的敷衍,卻還是沒多問,他將面對茭白時說的那些重複了一遍。都在他的腦子裡,偶爾冒出來一次,做夢都忘不掉。
沈而銨靜默半晌,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桌底下摩挲:「你懷疑,誰?」
梁棟把翻來覆去咀嚼過很多遍的答案吐露出來:「東城岑家。」
沈而銨不語。
「那位太子爺剛繼承家業,需要用成績讓自己坐穩那個位子,對南城下手合情合理。」梁棟說。
「為什麼,不會是,戚家?」沈而銨問。
「戚董想壟斷南城的商業鏈,必定會跟你家對上,這不可能,他和你那老子是幾十年的交情,而且,」梁棟苦笑,「重啟這案子的警員是他的人給我介紹的。」
沈而銨陷入了這場重逢後的第二次沉默,燈光打在他烏黑髮頂,光暈泄在他年輕俊美的眉眼上面,給人一種無法嚴明的透冷質感。
「銨哥,你不喜歡戚董?」梁棟微妙地問。
沈而銨沒承認,也沒否認。
梁棟的性格變了很多,不再沒心沒肺自由灑脫,勁頭減弱了大半,換做以前,他鐵定會八卦幾句,現在卻是換了話題:「你這段時間去哪了?」
沈而銨垂蓋住眼痛的睫毛輕動:「犯,蠢,害了人。」
梁棟驚訝地壓住卓沿,前傾上半身,嗓子裡衝出疑問:「你害了誰啊?」
消瘦憔悴的沈而銨低下頭,後頸的骨頭凸出來,他緩緩彎腰,雙手遮住發紅的眼睛。
害了想保護的人。
命運在向他宣戰,它殘忍地踩爛他小心搭建的殼,將他從殼裡扯出來,告訴他,折一輩子紙蜻蜓,畫一輩子畫,就會是這樣。
——被捉弄,被操控。
廢人一樣,連累為數不多的朋友。
茭白……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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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打了個噴嚏,他抱著自己翻了個身,繼續睡去。等他迷迷糊糊地醒來,已經是一天後了。
貨船無法返航,船員們的心理防線在一點一點崩塌,那種讓人絕望的壓抑氛圍,實質化地衝進貨艙。
茭白在這方面比較寬心。
這可是狗血漫,主角受還在船上,船是不可能沉的,團滅是不存在的。撒夠了狗血就會靠岸。
茭白抑鬱的不是狗血怎麼來,他要怎麼躲,而是糧食問題。
那老頭每天都找機會塞食物進來,雖然食材簡陋,量也不多,卻都是熱乎的,還算乾淨。
可他送的不是三份。
老頭拿錢辦事,瘸子老闆只讓他準備兩份,他就那麼辦。別的他不管,更不會操心剩下一個是不是要餓死。
茭白沒得吃。
禮珏一開始還會留吃的,趁他大哥不注意,偷偷塞給茭白。齊子摯發現後就不讓他那樣做。
齊子摯更是監督禮珏吃完,絕不讓他偷藏一片菜葉子,一塊飯糰。
禮珏不忍心看茭白挨餓,就哭。以淚洗面。
茭白是又餓又吵,他努力讓自己沉睡,睡著了就不餓了。要是實在餓得不行,他就舔巧克力。
體力上面能不消耗就不消耗。
會有人來找他的。
一定會有。
他要撐到那時候,還要在那之前搞定齊子摯,如果能把禮珏打包,那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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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清晨,海上起大霧。船身倏地被一陣巨浪浪頂得旋轉顛簸,禮珏受驚過度,急促地大叫了一聲。
貨艙外傳來同樣受到驚嚇的喝聲:「什麼人?」
「草,你幹嘛一驚一乍,貨艙里不都貨物嗎?哪來的人?」同伴大聲埋怨,「你別在這時候疑神疑鬼了行不行?」
「我剛才真的聽到了聲音。」那船員沒走,停在了門口,「是不是哪個跑進去睡大覺了?」
同伴看他跟看神經病似的:「有床不睡,睡貨艙?」
「算了,走吧。」
背靠貨箱的茭白咽了咽口水。
卻在這時,那走開的船員又拉著同伴返回:「不行,我不看心裡難受,必須看個明白,你陪我進去一趟。」
貨艙的門外發出嘈雜響動。
茭白屏住呼吸,齊子摯帶著他和禮珏偷偷潛在船上,是想越少人知道,暴露的風險就越小。到了小茗島,滅口的時候也只要殺掉一個就行。
所以除了老頭,船員們都不知道貨艙里藏著人,偷偷摸摸跟他們一道出海。
像他們這群和大海打交道的人,大多都信海神。
他們一旦發現船上有外來者,就一定會認為是造成這場百年難遇災難的根源,是讓海神動怒的存在,搞不好會殺了祭海。
茭白的心跳加快。
禮珏捂著嘴,手抓住茭白,指甲往他羽絨服里扎。
茭白閉了閉眼,這要是看漫畫的時候遇到這種劇情,他會擔心主角受。
可他媽的,現在不是漫畫啊。
茭白一根根掰開禮珏的手指,輕手輕腳往裡躲。他想躲到一個隱秘的地方。
他沒想到的是,
齊子摯早就鎖定了他的方位,比他速度更快,也更狠決,一把將他打暈,大力推了出去。
兩個船員的手電瞬間掃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