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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場的陰氣很重,有個墳被挖開了,戚以潦就停在那。
茭白沒看到墓碑,他還是確定,這是他的墳,棺材揭開了,腐爛發黑的屍骨暴露在夜幕之下。
「噌」
風聲里傳來金屬摩擦響,戚以潦點燃一支香菸:「這是我愛人的墳。」
茭白看著棺材裡的備用身體,鼻息里都是難聞的臭味,一陣接一陣的,往頭腦里鑽。
「他病死了,可我覺得他還活著。」戚以潦吸了口煙,「小同學,你說說看,我能不能等到他回來?」
茭白啞聲說:「能。」
「怎麼不說話,是還沒想好?」戚以潦按開打火機的蓋帽,「那就再想想。」
尾音落下,他指間的打火機掉在了草地上面,風一吹,火就蔓開了。
茭白是「陳望」,他面對這情形,被動的第一反應是跑走了,跑得遠遠的,站在足夠安全的距離,不喊不叫,呈現出一副傻樣。他想衝過去,腳根本抬不起來。
我草,在馮河家門前不就開始失靈了嗎,現在怎麼回事,趕緊的啊!
屏障卡在閃。
保鏢們看見墳場的火光,全都不敢去救,他們領了命的,只能幹著急。
火蛇包住了戚以潦,他隻身立在火圈裡,唇邊銜著煙,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神態是這一年裡最放鬆的一刻。
生命被壓制了是嗎,我幫你掙脫。
戚以潦全身都被滾燙的熱度席捲,這是活著的感覺,他咬住菸蒂,眼中跳躍的火光襯得他有些詭異,仿佛一位沙漠裡跋涉多年的旅行者,水源就在眼前,勢必要在死前孤注一擲。
回來吧。
戚以潦的目光從棺材裡的屍骨移向遠處的人影。
那團火在茭白的視野里咆哮,他的眼眶通紅,情感溫度不斷攀升,沖向臨界點,沖了過去。
屏障卡一角出現了焚燒的痕跡。
那一瞬間,火中的戚以潦聽到了令他心臟劇烈跳動的喊聲。
「戚以潦!」
茭白咬牙切齒地大吼:「你瘋了啊!快出來!」
戚以潦的一隻手從西褲口袋裡拿了出來,指節夾住香菸。
煙在抖。
那是因為,他渾身都在抖。
屏障卡的灰黑痕跡開始擴大,從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只是瞬息間的事,它無煙無火地燒起來了。
茭白能動了,他邁開發顫的腿,拼盡全力奔向戚以潦。
昏暗樹叢里衝出來的人影體格變頎長,身形變瘦高,頭髮濃黑,柔弱純良的眼裡儘是能把人灼傷的鮮亮色彩。
同一時間,棺材裡的屍骨消失無影,像是不曾出現過。
煙從戚以潦的指尖掉落,他愣愣地看著跑得快要飛起來的人,火燒到他的衣服上面都沒發現。
茭白奔進火中,一把拽住戚以潦的手腕,將他拉了出來。
「你他媽瘋了,你用自己……」
茭白脫了外套扇戚以潦腿上的火,他被扯進一個令他窒息的懷抱里。
衣領被顫抖的指尖挑開,脖頸上一痛。
緊接著,
有溫熱的液體落了下來。
第123章 後續
墳場的墓碑有一部分藏在暗中, 一部分被火光照亮,像是分成了陰陽兩界。
那條界限的中間,茭白被戚以潦禁在臂彎里, 鎖骨的小窩裡是他脖頸上淌下來的血跡,和戚以潦的眼淚。
兩種液體合二為一, 它們纏繞著往茭白的衣領里埋,又被柔軟的唇舌吻走, 掠盡。
屏障卡燒得捲起,燒成灰燼,化成了無數光點, 漸漸消散。
茭白的眼前虛晃, 他環住戚以潦肩背的雙手往下滑, 當場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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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後續是,蘭墨府的監控全部關閉, 墳場起大火,燒毀了一具棺材。
除了吃完藥沉睡的章枕, 蘭墨府的所有保鏢通通領命外出,前往西城的幾個鄉鎮。
他們出發前從戚爺口中得知,白少沒死。
後院棺材裡的不是他,是假冒的。
醫科大的學生陳望透露, 他暑假在鄉下見過白少。
跟一具腐爛的屍骨和一塊冰冷的墓碑相比,狸貓換太子這齣戲都溫馨上了,保鏢們臉泛紅光地坐上了車,他們一天後被召集回來,見到了被戚爺親自尋回的白少。
坐在戚爺與枕哥中間, 活著的,真實的, 笑起來露出小虎牙的白少。
蘭墨府的冽冬,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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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內人雖然知道戚董喪偶,頭髮白了很多,還在訪談節目上曝光自身,做出各種不符合以前作風的事情,但他這一年一直都在派人尋找打聽什麼,明擺著就是還有其他內情。
所以當他們收到戚家一派喜樂的消息時,第一反應是,那個年輕人果然沒死。
對什麼都不知情的圈外人來說,戚家想讓他們看到什麼,他們就看什麼,看個熱鬧。
至於親手處理過弟弟屍體的章枕,他接受起來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容易。
導致那個現象的原因有兩點,一,長期服藥讓他情緒越激動,腦子就越遲鈍;二,他弟剛死的時候,三哥就說人沒死,並且始終堅持搜找不曾放棄這一點,在他的世界觀里埋下了因子,沒讓他過於困惑。
他弟是真的活著,回來了,不是假象,這就夠了。
而當初對屍體進行過檢驗的醫療團隊,所有精英都領的戚氏的薪水,他們得知去年的死者活了之後,立即展開內部自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