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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船能回到原來的航線,他會在小茗島將一切都透露出來。
要是船……
那就不說了。
「你只要知道,你已經離南城很遠了就行。」齊子摯良久才開口,嘶啞的嗓音里藏著無力。
禮珏兩眼呆滯:「不行啊……」
「不行……不行!」禮珏摸到齊子摯的衣服,顫抖的手指揪住,「我要回家,我奶奶還在等我,齊總,您放過我吧,求求您了,求求您……」
齊子摯的心頭一痛,他後悔了,不該順了老天爺的安排帶上弟弟,他錯了。
弟弟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還因為他的自私卷進這場海上意外。
齊子摯的口中泛起腥甜:「現在不是我放不放你,是我做不了主,在深海,人類的力量很渺小,生死都要看命。」
禮珏面如死灰:「那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
「你撞見我綁茭白了。」齊子摯說。
禮珏翹卷的睫毛一眨,眼眶裡蓄滿了的眼淚落下來,他沒擦,人有點呆。
齊總言行舉止都不像是在威脅他,說話的時候還有哽聲,很難過很悲傷,像是有千言萬語要找人傾訴。
禮珏的氣憤驚慌瞬間被一股同情占據。
齊總是個品行端正的人,沒有上流社會那一類慣有的架子和德性,他看他們這些小老百姓的眼神是尊重的,不是沈董那種俯視螻蟻的高高在上。
齊家遭了難的事,禮珏在網上看到過隻字片語,豪門的戰爭他不懂,他只知道,齊總一定很痛苦。
齊總應該不是故意做出綁人的事,是有什麼苦衷。
禮珏聲如細絲:「齊總,我覺得不管遇到了多大的坎,都不要放棄……別做出悔恨終身的事……」他結巴著,意識到自己還揪著男人的衣服,登時滿臉難為情地縮回手,「人不會一直在底層,你那麼厲害,我我我……我相信你……」
齊子摯聽著耳邊蒼白又單純的安慰,心想,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和小霜一樣,沒什麼心機城府。不像那個茭白,五句話有三句都是假的,剩下兩句似真似假。
前面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禮珏嚇了一大跳:「小秋哥哥?!」
「在這。」茭白避開一堆堆貨物。
「你在哪,我怎麼看不見你?」禮珏遲鈍地反應過來眼前一片漆黑,他一下就慌了神,「我的眼睛有點疼,我是不是要瞎掉了?」
茭白:???
「老弟,你那是睡久了。」茭白手往前伸,一路摸索,「你看不見,是因為貨艙里沒亮燈。」
茭白剛說完,貨艙里就多了一道光。不是要給他照明。
是齊子摯為禮珏亮的。
茭白眯眼借著那道光看過去,他看到了禮珏哭花的小臉,瑟瑟發抖的身子。
衣服沒髒。
.
禮珏貼著茭白,想到哪說到哪。
茭白的下巴縮在羽絨服的領子裡,脖頸的傷口凝住了,不碰就不疼,他昏天暗地吐了一場後,身體都要被掏空了。
好在貨艙里的海腥味極重,壓住了他這一灘那一口的嘔吐物味道,不然真的是……
茭白暈沉沉的窩在貨箱邊,沒想回應禮珏,可當他隱約聽到禮珏說什麼別怪齊總的時候,他三叉神經都抽了一下。
這……
這就尼瑪了。
茭白選擇繼續閉口,他怕自己一張嘴就開噴。
禮珏就是古早渣賤狗血題材里,能把人氣吐血的柔美蠢弱人妻受代表。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我們都要好好相處,和平相處,願世間沒有斷腸人。
「小珏,過來!」暗中傳來齊子摯的喊聲。
禮珏攥著齊子摯給的手機,顫著秀氣的肩膀往茭白身邊縮,弱弱地拒絕:「齊總,我就在茭白這,我不過去了。」
茭白看見齊子摯的活躍度多了兩個。
頭像也亮了。
齊子摯正在往這邊來,卻又好像停住,沒有靠近。
茭白沒揣測齊子摯的動機,只是瞧了瞧抽抽嗒嗒的海豹,這是要淚流成河,把自己淹死?或者在河裡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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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子摯站在原地,隔著口罩用力抓幾下燒傷的臉,那處傷口沒來得及去正規醫院醫治,隨便應付到了現在,又癢又疼,提醒他遭過怎樣的屈辱。
又抓撓了片刻,齊子摯內心的痛恨才壓下去了一點,他五歲就去外公家那邊的封閉式學校,接受文化課跟體能訓練,為的是做齊氏的繼承人,成為齊家未來的頂樑柱,給兩個弟弟鋪路。
他在那個地方一待就是多年,長大成後回來住了一段時間又去外地學習。什麼都學了,到頭來卻沒了家業。
還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才剛開始大展宏圖,就走在了逃亡的路上。
齊子摯覺得自己的失敗,有一半原因是不夠果斷。如果他狠心拒絕小霜嫁沈寄,或是在大師的事上早做文章讓沈家主動另選他人,事情的走向不會是這樣。
說個最近的,就差不多半小時前,他為了告不告訴小珏身世一事做好了決定,現在又改變了主意。
「你過來,我跟你說一件事。」齊子摯對弟弟哄道。
禮珏有點動搖。
茭白搞不懂現在的發展。齊子摯對禮珏吧,像愛情又不像愛情,不知道走的什麼路線。
禮珏猶猶豫豫:「小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