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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把腦袋往車窗外伸了伸,眼裡是西城的街景,bug好啊,它是希望。
燃燁上車就沒再開口,直到他接了一通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他周身的煙火氣更重,夾雜著冰雹霜雪。
「表哥,你有事就把我放路邊吧,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去學校。」副駕駛座上響起年輕的聲音。
燃燁側了側臉,青年尖瘦不平的臉頰被燈影模糊。
幾分鐘,茭白拿著行李箱站在路口,對車裡的燃燁揮手:「拜拜。」
燃燁正要走,聽到那兩個字,忽地看了他一眼。
茭白已經轉身,頭也不回,他故意說出去年揮別時的話,做出相同的動作,既是試探系統的限制程度,也是誘餌。
燃燁是他的第一份希望,大師啊,多關注關注你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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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坐上計程車:「師傅,去蘭墨府。」
司機看導航:「哪?」
「蘭墨府。」茭白重複。
司機往后座看:「同學,你到底說的什麼?我聽不清楚。」
茭白的臉色一變,他又說一遍:「蘭花的蘭,墨汁的墨,府邸的府。」
司機狐疑地瞧著他:「什麼啊?」
茭白心裡吐槽,表情不變地改口:「我去朗櫟。」
司機已經不耐煩了,他來一句:「你是不是舌頭受傷了?」
茭白:「……」
「朗櫟」也不行?
屏障卡上是陳望的人物信息。
茭白明白問題出在哪了,他是陳望,刷微博看新聞都可以,和表哥相處也還行,但陳望會莫名其妙地去蘭墨府跟朗櫟嗎?不會。
去可以,起碼得有陳望這個角度的動機。
茭白嘗試上網搜「朗櫟」,字都打不出來,為什麼呢,因為陳望不會無緣無故搜這個地方呢,媽批的,他還得慶幸先前在汽車上能點開戚以潦的訪談視頻,鑽了系統空子似的。
「去醫科大。」茭白把手機塞兜里。
這回司機聽清了:「你舌頭沒事啊,那你剛才怎麼含糊不清。」
茭白擰開礦泉水的瓶蓋,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口水,他不知道哪些是禁制,看來都要一一試探,萬一讓他碰到「bug」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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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
戚以潦還在加班,他不知怎麼心神不寧,文件上的字跡在他瞳孔里飄開,進不去,工作效率低到無以復加。
不多時,戚以潦將文件甩在一邊,他調動辦公室的多功能牆,看起了監控。這是他一年裡的日常,也是他的解壓途徑。
戚以潦深坐在皮椅里,一個監控一個監控地看,這都是那孩子曾經的生活錄影,他看了不知多少遍。
跑哪兒去了,怎麼還沒回來……
戚以潦用力捏了幾下鼻根,他看著監控,指腹摩挲著遙控器,不時回調一下進度條。
「三哥,不早了,」章枕進來,他還沒說完,就見辦公桌後面的人徒然看過來,說不出是什麼眼神,「怎麼了?」
戚以潦關掉監控,丟了遙控器起身:「回去。」
章枕拿了三哥的西裝外套跟上,他沒多問,問了也不會有回復。白白不在了以後,三哥的性情變得很怪異。
戚以潦回到蘭墨府,直奔後院,章枕眼睜睜看他親自挖開了白白的墳。
章枕之所以沒阻止,是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
從白白死到現在,三哥總共開了四次棺,不定期開的,很突然,那神情猶如被凶鬼附身。
起初章枕情緒失控,痛苦吼罵,甚至膽大包天地拿槍逼三哥給他弟弟一個安息,後來他就麻木了,不知道是同情三哥,還是同情他自己。
三哥這回把他弟弟的棺材撬開,和上次一樣,面無表情地俯視一具腐爛的屍骨。
戚以潦彎腰,雙臂搭在棺材上面,他就這麼看著,仿佛失去了嗅覺,聞不到惡臭的味道。
章枕感受到了三哥的失望跟陰沉,他不理解,怎麼都想不通。難道揭開棺材的時候,發現白白的屍體異變,三哥才會開心?
先不說三哥的心思,就說白白的屍體吧,還能出現什麼異常呢。
章枕的心底突地生出一個荒謬的猜測,三哥不會是想看到棺材變成空的吧?
墳場四周都是保鏢,蘭墨府也被密密麻麻的監控覆蓋。
屍體要是能消失,那只能是見鬼了。
章枕忍不住往墳場看,白白會不會沒有投胎,而是留在這裡?如果在,怎麼不進他的夢,他見三哥蓋上棺材從坑裡上去,便回過神來。
「三哥,我今晚不留下來了。」章枕說,「我想回自己那一趟。」
戚以潦一言不發地填土。
章枕把頭轉一邊,吸了吸鼻子,每次開棺蓋棺都是三哥自己來,一把土都不准別人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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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多,西城燈火闌珊,夜晚的秋意比白天要濃。
章枕開車回朗櫟,半路上他改路線,去了醫科大,越靠近,他的心緒越沉重。
白白沒死,現在就該上大二了,今天開學,三哥估計會親自送他來學校,再接他放學,帶他去瀾意齋吃晚飯。
章枕呢,就等白白吃完晚飯了,帶他四處逛逛,他喜歡什麼,就給他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