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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大人跟人打賭,看自家孩子能不能從那花瓶廢物手中拿到蜻蜓。
拿到了,就賣給出價最高的某家千金。
當他們看到孩子拿著蜻蜓回來的時候,滿臉都是賭贏了的不屑和得意,可他們從孩子手中扒出蜻蜓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很難看,像被人塞了一碗蒼蠅一樣。
因為那是一隻沒有頭,沒有翅膀,斷裂的,殘破的,紙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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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還開著,客人們在對沈家家主奉承,對老夫人的病情表達關心,不重樣的祝福往外蹦,飄滿了大廳。
沈而銨拿出手機,再次看茭白給他發的生日祝福。
成年了啊。
成年了。
沒有繼承權的獨子,確實如茭白所說,處境尷尬,他沒資格留在老宅了,只能走。
當他被母親帶到這座大宅門口的時候,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天。
這個家裡,他沒安定感,也體會不到被容納的感覺,他始終是個外來者。
沈而銨的頭有點疼,他坐著緩了一會,收到了一條簡訊。
來自陌生號碼。
-十八歲生日快樂【要開心,加油哦】
沈而銨的唇角一抿,是那個女孩子。他將手機舉近,低眸,逐字逐字地看。
看了好幾遍以後,他將簡訊刪了。
沈家的人,即便沒有繼承權,也不會有選擇權。
想要什麼,必須自己去爭取。
而有些東西,註定不屬於他,他不配擁有。
沈而銨默然地望著大廳的談笑風生與權貴奢靡,他望了許久,垂頭給茭白髮信息。
-我沒有蛋糕吃。
茭白沒回,但沈而銨在不久後收到了一份外賣。那是個綁著彩帶的方形盒子,看包裝就知道裡面是什麼。
沈而銨簽收,抱著蛋糕離開了充斥著權力和虛偽的老宅。
成年之日,他的人生走上了新的起點。
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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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在蘭墨府吃湯圓,不知道沈而銨在生日宴上的處境,被為難是一定的了。年少時給他白眼的,在他長大後都會看他臉色行事。
沈而銨蓄謀已久,他一掌權就所向披靡,沈寄再也沒拿回來分毫權力。
那些大家族看曾經的花樣美少年成為心狠手辣的商界新王,他們後悔得想回到這時候,把自家孩子塞人手裡。
可想而知,禮珏被沈而銨養了很多年的事曝光後,他成了南城多少人的眼中釘。
茭白把碗中的最後一個紅豆沙湯圓吃掉,對著明亮卻陰冷的廳堂發呆。
戚以潦的活躍度還沒到20。
想要對付戚以潦,除了讀經書跟外文手抄版,就只能從鬼神之說這個方向來了。
要讓戚以潦投在他身上的好奇心越來越多。
茭白雙手坨腮,手指在他還有點淺色傷痕的臉上一下一下點按。他看的狗血漫里沒什麼靈異妖怪的題材,都市豪門最多,其次是古代師徒主僕類,正正經經的撒狗血。
所以鬼神這塊,他沒法從看過的漫畫中拎出情節用,只能自己編。
去年年底,他在熙園被抬去醫院,醫生診不出來他的情況。
戚以潦不是坐在床邊,對著昏迷的他問「沒有外傷,怎麼疼成這樣,是不是中邪了」,還讓他醒來說說嗎?
怎麼戚以潦到現在都不問?
忘了?
那他得想辦法讓戚以潦想起來。
茭白給章枕發微信,問他在哪,為什麼沒和戚以潦一起回蘭墨府。
章枕在西城一家族的婚宴會上,他脫了皮衣卸了槍穿上西裝,代表戚家出席,得待一會才能走。
-白白啊,三哥今天在公司大發雷霆,他的脾氣不太好,一會你上去專心點讀書,別開小差讓他生氣。
茭白對他發語音,「他還大發雷霆?什麼樣子,你說說。」
章枕不知在哪回的語音,背景很靜,顯得他的聲音比平時要低沉:「見過紳士發火嗎?」
茭白按語音聽完,回,「沒見過。」
「紳士不會肆意放縱自己的情感,所有。當他們被惹怒,他們在做出暴力行為前會先傷害自己,自我約束,如果讓他們發怒的人和事還是不能消失或解決……」
章枕的語音里就到了這,沒說下去,這鉤子勾住了茭白,他沒再發語音,只發了個「大臉貓狂冒汗」的表情。
回他的是兩個火柴人勾肩搭背的表情,還配了「哥倆好」三個字。
茭白本來不想找戚以潦,現在他要找。
戚以潦今天的脾氣不好,豈不是說,他的面具有鬆動?好事情啊。
茭白拎著書包往樓梯口走,腦中浮現出他在三樓小佛堂給戚以潦讀書的畫面,當時他碰倒了不會的詞,又見戚以潦跟貓都安寧了就想撤,誰知戚以潦徒然出聲,對他發火,卻在將戒尺揮過來時,自己用另一隻手攔了。
像是自我鬥爭。
理性跟感性在撕扯。
挨了那一下,戚以潦的手臂都在顫,襯衣更是滲了血痕,可見力道有多重。
戚以潦沒有直接懲罰他,而是質問他,甚至仿佛是埋怨他為什麼不認真,為什麼偷懶,為什麼不好好讀書,等他誠實地講了原因,戚以潦就給了警告。
茭白舔舔微乾的唇,那時候他要是不誠實,沒讓戚以潦消氣,戒尺就到他身上了,會是比直接懲罰他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