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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藺側頭看窗外的深藍海水,耳邊是禮珏的哭聲和他大哥模糊不清的安慰。他想的是自己去鄉下的經歷。
那對中年夫妻狡猾市儈,一開始不開口,是他拿他們在國外過白富美生活的女兒要挾,才透露了撿走茭白的相關信息。
他一從他們嘴裡聽到刻著出生年月的玉佩,心裡就有了答案。
而大師兩年前算出的,兩個一樣的命盤,在那一刻就顯現出了命運的殘忍和嘲諷。
但他那時候聯繫不上大哥,也清楚大哥不會那麼容易相信,所以他竭盡全力調查,想著等和大哥見面了,就把調查到的一切都拿出來。
現在看來,他拿不拿出來,都是一個結果。
大哥不會認茭白。
茭白和小霜是合作,不是單方面的利用。沒有那場欺騙沈家算計沈寄的合作,沈家幾個月後還是會二選一,選有齊家的小霜。
然後小霜被梁家那瘋女人盯上……
但沒有那次的合作起因,沈寄不會因此遷怒齊家。
齊家也就垮不了,大哥的事業還在,他不會親人工作全失,還留有一樣。
所以,大哥恨茭白。
大哥認為是茭白帶壞誘導了小霜,一切災禍都是因他而起,卻沒去想,小霜為什麼什麼都不跟他們說。不論是他跟茭白的計劃,還是他自己的想法,什麼都不說。
如果小霜說了,哪還有後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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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藺單手摁住長滿血絲的雙眼,他初中畢業就去了英國,之後的求學生活一直都在那邊,不靠用家裡的資源,不經商,不和其他家族打交道。
也沒見過茭白那個孩子。
大哥是接觸了,起初抱了好感,後來卻失望,才導致他有這麼大的牴觸。
齊藺理解,卻不能完全認同。
以上都是齊藺這些天心理建設帶來的成果,可大哥知道真相後的反應,和他想像的不太……
不止是恨,還有別的雜質混在裡面,很細微,卻真實地存在著,他的心頭猛然劈下一道驚雷,呼吸快了起來。
齊藺疾步走到床邊,他拽起哭暈的禮珏,不顧大哥的眼神阻止,將人拖開。
確保距離夠遠,不會被聽到談話內容,齊藺才把人鬆開,原路返回目光快要噴火的大哥面前,幾番欲言又止。
齊藺捋幾下頭髮,指間的力道一再加重,他的喉結滾了滾,艱澀地開口:「大哥,」
頓了頓,齊藺像怕驚醒世間的什麼惡魔一樣,音量降到最低:「你不會是在綁架期間碰了茭白……」
「沒有!」齊子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大,他避開了二弟的探究目光,慘灰的唇抿了起來,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堪的事情,唇線越來越緊繃。
齊藺一直在盯視大哥,他從大哥的微表情里得出一個結論:差一點。
還好。
還好差了一點。
齊藺閉了一下過度使用的眼睛,耳邊冷不防地響起大哥的聲音,虛弱卻清晰,仿佛是在講一個倒背如流的故事。
為他揭開了人間百態的冰山一角。
「我沒碰他,我只是跟船上的老頭談了交易,每頓只提供兩頓飯,就我和小珏吃,沒有他的份,我制止禮珏給他塞吃的,我讓他什麼都沒得吃,只看我們吃。」
「三天後,我在被船員發現行跡之前,將他打暈推了出去,他被祭海,又被人撈上來,充當發泄對象。」
「那天他回貨艙的時候像一具殘破的爛玩偶,他說夢話,我以為他裝的,掐他的時候發現他發高燒。」
「他躺了一會就又被喊出去,再回來時受了新傷,身上的味道刺鼻,我看著他一天比一天糜爛,警告不要打小珏的主意。」
「有一次,我看見他抱著小珏,我就扯著他的頭髮把他往地上砸,他快死了,卻又不知道哪來的瘋勁,跳起來跟我打架,我傷勢加劇,他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船要沉了的時候,我搶走他找的救生衣,給了他一刀,將他丟在了那艘船上。」
齊子摯講到最後,故事結束了:「我做了這些。」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他看向不知何時後退了好幾步,腮幫的肌肉抽動,拳頭攥得死死的,在竭力克制著不對他掄拳頭的二弟。
齊藺發不出聲音。他是個搞藝術的,社交圈都是同行,生活也單一。帶走出了車禍的沈而銨,試圖聯繫沈家,用對方交換茭白,是他迄今做過的最瘋狂的事情。
梁家那位女士因單戀殺害小霜,沈家的趕盡殺絕,大哥對梁家的報復,這對齊藺來說,都是能讓他世界觀崩塌的現象。
此時又多了一項。
「阿藺,你不認識茭白,沒和他相處過,你不知道他的心機有多深,他身體裡流的血太渾,不可能是齊家的血液,不可能。」齊子摯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堅定而決絕。可他沒睜眼,他閉著眼眸,像是怕看到某個鬼魂站在他床頭,平靜地俯視他。
齊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望著大哥,昔日的天之驕子,齊家的驕傲和全部希望:「你那麼對他,他還救你。」
齊子摯的喉嚨里溢出裹滿血腥味的沙啞笑聲:「所以說他不是我們的弟弟啊。」
「你看看小霜,看看小珏,他們的心思都很單純,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簡簡單單,哪像他那麼複雜。他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