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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我有話想對你說。」
易伯元抬了抬手,「你說。」
愛麗絲沒有看他,她微微偏了偏腦袋看窗外, 黑夜已經降臨, 一抬頭就能看到一輪彎月。她說:「我沒有兄弟姐妹,但我也知道你是一個好哥哥, 沒有幾個人會為了自己妹妹做那麼多。」
易伯元勾了勾嘴角, 「我還以為你會罵我一頓呢?沒想到你還能誇我……謝謝。」他笑著, 眼睛裡卻沒有什麼笑意,他說:「其實我沒那麼好, 我和她年紀相差的也不大, 她小時候我都是放養的她, 住福利院的時候只會帶著她一起闖禍, 有時候生氣了還打過她, 做醫學生的時候解剖小動物什麼的也沒避諱過她,說實話,她想到那麼大能把自己教育的那麼根正苗紅沒走歪路,我都很驚訝。」
她還在的時候他沒覺得有一個妹妹有什麼了不起,甚至一度把她當成累贅。他更年輕一點的時候,身為萬物書唯一的繼承人,他實力強大、能力強悍,也驕傲的很。那時他曾經短暫的在異人界出現過,畢竟還年輕,不懂得什麼叫低調,不僅大展了拳腳,而且該得罪的人不該得罪的人都因為年輕氣盛得罪了一遍。
他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的話當然不怕什麼,誰敢來找他麻煩打回去就是,但那時候他還有一個尚且年幼的妹妹,他自己不怕,但易秋實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在異人界攪弄了一番風雲之後終究還是怕他們報復到自己妹妹身上,不甘不願的遠離了異人界。
那時候心裡還很不甘,也有怨氣,以至於還遷怒到了易秋實頭上,有半年的時間對她的態度都很冷淡。所幸這孩子在這方面神經一想大條,沒察覺到他的冷淡,沒讓他在這半年裡真的和她陌路。
後來……後來易秋實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生命當中,他突然就明白了這唯一一個親人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易秋實死的時候他雖然昏迷,但還有意識,在某一刻,他的心臟突然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下,他明明白白的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離他而去,但自己卻被困在病床上沒有一點辦法。
兩天之後他聽他的主治醫生隨口提了一句,這個病人的妹妹死了。
她在的時候沒覺得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對自己有多重要,她走之後他才發現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從此孑然一身。
易伯元在計劃實施之後曾經一度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屬於他的妹妹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他就算是在平行世界救活了一個易秋實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說:「我可能還是自私的,我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能讓我的心安寧一些。」
愛麗絲搖了搖頭:「你太看低自己了。」說著,她又頓住了,嘆了口氣說:「秋實今天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一個普通人,經歷過這麼多世界之後都沒出現什麼心理問題已經讓我很驚訝了,今天估計是憋太久了,一下子爆發了吧,不是針對你的。」
易伯元微微笑了一下:「你留下來就是為了給我妹妹說兩句好話的?」
愛麗絲也笑了一下:「不止,我還想告訴你,對我們有其他想法的你可以儘管讓他們一個一個來,我們救世小隊還從來沒認輸過。」她頓了一下:「當然,還是很感謝你把他們擋了下來,畢竟就算是臭蟲,一個一個應付起來也麻煩。」
愛麗絲說完沒多逗留,也起身離開了,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了易伯元一個人。
易伯元看著被關上的門,低低的回了一句:「不客氣。」
霍遠把秋實帶到實驗室給他們準備的臥室里,去洗手間揉了條毛巾給她擦臉。
柔軟帶著溫熱的毛巾擦在臉上,秋實又打了個哭嗝,看著他欲言又止。
霍遠低聲笑了笑:「你想問我什麼?」
秋實猶豫了一下,接過他手中的毛巾自己擦了擦臉,啞聲說:「我剛剛是不是特別失態?」看來是冷靜下來了,小姑娘又顧及自己的顏面了。
但霍遠又覺得特別心疼。
他自己的世界正經歷戰爭,他見過太多因為戰爭患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戰士和普通人,當你見過戰場上的殘肢斷臂、當你看過核爆炸後人間地獄一樣的廢墟、當你見過醫院裡那些因為核爆炸輻射而變得奇形怪狀的畸形人,心靈強大的人也會留下終身的陰影。被戰爭摧毀心靈的人太多太多,不管是戰士還是平民。
最初接受一個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當隊友的時候,霍遠甚至還抽空自學了一下心理學。每個世界高強度好危險高風險的經歷下去,對身體對心靈都會是一個挑戰,有時候霍遠在結束一個世界回去之後都會連續幾天睡不好覺,一個普通女孩這麼撐下去,就算沒有創傷後應激障礙也會被自己逼出抑鬱症的。
可是她出乎意料的堅韌,或者說,自我調節能力和適應性很強,比他見過的眾多久經戰場的老將都要強,不管受了怎樣的傷,見識過多麼恐怖的場景,第二天還有精力笑著醒來。
他和愛麗絲都不是很輕易能接受其他人的性格,秋實最初能作為一個除了敏銳沒什麼優點的普通人而被他們接受,和她驚人的調節能力也脫不開關係。
但是,不可能有人會一直毫無陰霾的,調節能力好的人只是把自己受到的壓力想辦法化解了,並不是真的就一點都不受影響。
最初的時候,他每次回到自己的世界都要進行兩天高強度訓練才能緩解自己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愛麗絲更是每次回去都會進行心理疏導,而秋實,他沒見過她任何抒發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