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死前痛飲
活著?葉黎軒的三名部下已經對此不抱任何希望,野狼的戰鬥力他們剛剛已經領教過了,在他們身體和精力最佳的時候也未必能逃過群狼的攻擊,更何況是現在受傷心力交瘁的時刻,而且眼前可是上百隻的野狼,他們一共也只有四個人,今夜註定是要葬身此處成為野狼口中的美味了。
人一旦失了活著的信念,那麼不用敵人動手,自己就會喪失戰鬥力,從可以對抗的野獸變成對方待宰的羔羊。
葉黎軒也已經無暇顧及自己部下的情緒,過多的鼓勵與安慰現在都顯得無力至極,無論如何他也要闖出去。
「王爺,我們三個護你!」畢竟是跟隨在葉黎軒身邊許久的忠心之人,三名部下也知眼前的情況他們是闖不過去的,但他們可以用最後一點兒力量幫助不甘心的葉黎軒,至於他能不能逃出群狼的包圍,最後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和運氣了。
就在距離群狼圍殺葉黎軒等人的不遠山峰之上,葉染修輕摟著羅雲意站在山頂高處朝這裡望著,他們手中各拿著一個望遠鏡,雖然濃黑的夜色中一切都看得模模糊糊,但望遠鏡另一方慘烈的廝殺與血腥味似乎能通過小小的鏡筒清晰地傳到他們面前。
「像這樣的情況,就算葉黎軒不死在狼口,也會把大半條命送在這深山裡,他死了,便把他的屍體帶到葉祁的面前,他要是還活著,你就讓你的那些部下撿個便宜把他撿回去吧,誰讓他運氣不好,在深山裡躲著遇到野獸了呢!」羅雲意話裡有話地說道。
葉染修只是在黑暗中微微點了一下頭,沒有說任何話,葉黎軒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路,想岔了道,他的確心機深沉又有謀略,但他的性格不夠果斷,猶猶豫豫中錯失了太多能夠成功的機會,這也是他和葉祁最大不同的地方。
「結束了,走吧!」羅雲意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人與獸的戰鬥已經結束了,這次依舊斷不出輸贏,因為葉黎軒在三名部下捨命相護下一個人逃出了群狼的包圍圈,不得不承認,葉黎軒這個人無論是信念還是能力的確是很強的,恐怕這也是葉祁和葉染修這次都不願意留他性命的最主要原因。
次日清晨,葉染修進山搜人的一個小隊在一處溪水邊發現了昏迷不醒渾身傷痕的葉黎軒,並把他帶到了葉染修的面前,然後葉染修又將他送到了太子葉祁的面前。
葉祁本就打算讓葉黎軒死在陔州城,所以自然也不會給他找大夫診治,只把他暫時關押起來,就算要葉黎軒死,也要他死的對自己有價值一些。
「意姐兒,他——現在情況是不是很不好?」羅勇澤聽說葉染修的人在山裡找到了葉黎軒,終究還是沒忍住找到了羅雲意詢問情況,自小的好友成了階下囚,很快就會成為刀下魂,說實話他的心裡並不好受。
「大哥想知道的話,為什麼不親自去看一看呢!」羅勇澤是重情重義之人,即便葉黎軒做了太多對不起他的事情,即便兩個人朋友之誼已斷,但到了生死離別的時刻,他終究還是不忍了吧。
「就算見到又能說什麼呢,我們——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了!」羅勇澤有些輕嘲一笑。
「那就什麼都不說,送他一杯酒,當是對你們曾經純真美好的友情最後的祭奠!」雖說葉黎軒現在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但說到底他也曾是受害者,也是個可憐人,為了讓羅勇澤的心靈負擔減輕一些,羅雲意覺得給葉黎軒最後一點兒的憐憫與仁慈也沒什麼不可以,畢竟人之將死,所有的恩恩怨怨也都該消了。
「唉——」羅勇澤輕嘆一聲轉身離開了,羅雲意說的沒錯,至少該給他送上最後一杯酒。
葉黎軒幽幽醒轉的時候,微微抬頭看到的不是濃密的枝葉,而是透著點點光亮的屋頂,手腕腳腕處傳來的沉重感讓他立即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嘴角流出的一絲笑容複雜難辨。
逃出了狼群卻躲不開葉染修的人,到底他還是落到了朝廷的手裡,等待他的也只有一條路了。
徹底的絕望,悲涼,不甘,抱怨,憤怒……似乎一切都不足以表達他此刻心裡的感受,有時他忍不住會想,如果當初他的父親明王像他的母親明王妃一樣對至上的皇權充滿野心的話,那麼他的人生也許不會走到如今這落魄的一步。
現在什麼都晚了,他不想像他仁德的父親那樣只做個輔助君主的賢王,他要做那個被無數人尊崇擁有至高權力一統天下的千古帝君,只是這個夢做了很多年,籌備了很多年,卻在一夕之間被打得稀碎,真是天不助我,顯得太可笑了!
「哈哈哈……」葉黎軒很想大笑幾聲,但他已經沒多少力氣了,就連笑都透著無力。
或許就是這種無力與預感到命不久矣的結果,讓他變得又有些釋然,敗了就是敗了,成者王敗者寇,這可能就是他的命運!
「吱呀——」一聲,囚室的門被人從外邊輕輕推開,葉黎軒忍不住扭了一下頭,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外邊的光亮里走進有些暗黑的房間,待那人影走到近前,他才看清是誰。
「沒想到,你還願意來見我最後一面!」面對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羅勇澤,葉黎軒露出了笑容,這樣的狼狽還真不想被昔日的好友看到。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羅勇澤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對於葉黎軒這位他曾經願意付出性命守護的好友此時心中或許僅剩下對他的那絲憐憫與痛心。
「不,這當然不是我想要的結果!」葉黎軒臉上的笑容始終未退,「阿澤,你應該知道的,我想要的是什麼!」
「權力與地位對你就那麼重要嗎?!」羅勇澤忍不住質問出聲,如果葉黎軒不是出於對帝位的野心,他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阿澤,你是臣之子,你們羅家世代忠君愛國,所以你永遠不會明白權力對於生長於皇室之中的我意味著什麼,只是現在再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只會顯得我愈加可笑與愚蠢,我現在只是個失敗者。」已經到了現在這一步,葉黎軒也不會期待再有什麼轉變了,結局已定,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羅勇澤也知現在多說無益,因為即便到了此刻,葉黎軒也只認為自己是個失敗者,而不承認他錯了,死不悔改,自己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你餓了吧,我去讓人給你準備一些吃的喝得!」羅勇澤看了一眼葉黎軒,準備起身離開。
「阿澤——」葉黎軒喊住了他,「你家意姐兒應該也來陔州了吧,能不能讓她給我做幾個拿手的小菜,她的手藝可是天下最好的,我有許久沒有吃到她親手做的飯菜了,就當是我最後的請求,這些年真是太累了,好想在這最後一刻吃好喝好,或許走得也就不那麼遺憾了!」
「好!」羅勇澤沒有猶豫地答應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葉黎軒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看了許久,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愧疚與自責,他的確是做錯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對自己的好朋友羅勇澤,如果有下輩子,再讓他來償還今生欠下的債吧。
羅勇澤找到了羅雲意,說出了葉黎軒最後的請求,而羅雲意同樣沒有猶豫地答應下來,不過是做幾個小菜又有什麼難得呢!
很快,八菜一湯就端到了葉黎軒的面前,還有三壇上好的萬仙醉。
羅勇澤搬來了一張大桌子,三把椅子,他把葉黎軒扶著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自己和羅雲意坐在了另外兩把椅子上。
「齊王殿下,這些飯菜你還滿意嗎?」羅雲意笑聲中帶著調侃之意,但絕對沒有嘲諷,就像和一個普通朋友閒聊開玩笑那樣。
「非常滿意!」葉黎軒對著她笑了一下,羅雲意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能讓人如沐春風,輕鬆隨意,仿佛此刻三人不是在死別前的囚室里,而是在君悅樓的雅間暢談對飲一般。
羅勇澤打開一壇萬仙醉,先給葉黎軒倒了一碗,又給自己也倒了一碗。
「大哥,我也要喝!」羅雲意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空碗,怎麼不給她倒呢?!
「修哥兒說你們準備要孩子,項神醫告訴他你們最好在有孩子之前都戒酒,所以你喝茶!」羅勇澤讓穀雨拿來了一壺泡好的玉美人,這是葉染修讓人事先就準備好的。
「那好吧!」羅雲意只得放棄喝酒改喝茶了。
「也不知意姐兒將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的,可惜我已經看不到了!」葉黎軒扯著嘴角一笑,又專注地看向羅雲意,「其實我沒想到你會願意坐下來同我飲酒吃飯!」
「當初你在覃州沒有狠下心來殺我,後來你在太子葉鸞逼宮之前又試圖逼我離京救我,這份情誼我沒忘,今日這酒菜權當是謝禮。」羅雲意把自己面前的那壇萬仙醉又送到了葉黎軒的面前,「想喝多少好酒我都拿得出來,這些菜不夠吃,我去給你再烤只雞去!」
「你這是打算要把我撐死呀!」葉黎軒笑著說道,臉上的神情比之前更輕鬆釋然了一些,「那好,我就好好喝上幾杯!」
「我陪你!」羅勇澤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飲而盡,明明是難得的美酒入喉卻覺得有淡淡苦澀。
「好!」葉黎軒積攢力氣高聲一笑,也端起酒碗一仰脖喝了個乾淨。
接下來,兩個人你一碗我一碗,最後乾脆對著酒罈子痛飲起來,羅雲意也不管他們,悠哉地喝著她的茶,偶爾用筷子夾上一些菜吃著,這是離別的盛宴,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兩個男人心裡都不痛快,最好都喝醉,醉了或許就不覺得痛苦了。
「意姐兒,再拿酒!」羅勇澤對著羅雲意大聲說道。
三壇萬仙醉已經被羅勇澤和葉黎軒兩個人給喝光了,羅雲意都懷疑葉黎軒這一身重傷是不是裝的,他怎麼越喝越精神,而自己大哥也是眼神清明,竟是一點兒醉意也沒有,難不成是她的酒有了問題?無奈一笑搖搖頭,羅雲意讓門外的穀雨又拿來了三壇萬仙醉,這一次她從空間裡拿出了十壇,足夠這兩個人喝得。
「好酒,真是好酒!」葉黎軒又打開一壇萬仙醉痛飲起來,暢快,他感覺到了許久不曾有的暢快,酒解千愁,果然說的不假。
「喝!」羅勇澤也打開一壇,他也是許久不曾這樣痛快暢飲了,之前他從不曾允許自己大醉過,但今天他想要讓自己真真正正醉一回。
「喝!哈哈哈……」葉黎軒對著羅勇澤大笑說道。
「喝!」羅勇澤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兩個人一直將十壇萬仙醉全部都喝光,最後羅雲意又拿出了六壇七華泉和兩瓶榮家陳釀,一直喝到日暮西山,一桌熱菜早就涼透,這場宴席才以兩個男人的醉倒為結束,而灌個水飽的羅雲意早就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等她微眯睡醒之後,天都已經黑了,一盞燈在她床邊亮著,葉染修正坐在一旁看著書。
「我睡了多長時間?」羅雲意坐起來揉了揉還有些發懵的腦袋,她可是滴酒未沾,或許是酒氣聞得多了,她也醉了?
「一個多時辰,要不要起來喝點兒粥?」葉染修放下了手中的書冊看著她問道。
「不想喝!」羅雲意搖了搖頭,「今天喝太多茶了,對了,大哥和齊王現在怎麼樣?」
「都醉了,你大哥還在昏睡!」葉染修答道。
「太子打算怎麼對齊王?」羅雲意也知道葉黎軒難逃一個「死」字,但該讓他怎麼死也是一個問題,太子葉祁可是和孝和帝不一樣,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明天,太子會在白州用齊王的血祭旗,北疆之亂,齊王是禍因,北疆百姓和將士遭受戰亂之苦也都是因為他造反,這算是給北疆受此災禍的人一個交代!」葉染修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語調說道。
羅雲意卻聽得微皺了一下眉頭,但很快臉上也恢復了平靜,葉祁這樣做沒有一點兒錯處,相反他採用的方式很好,不但以此宣告齊王兵敗朝廷大獲全勝的結果,還起到了鼓舞北疆軍民、威懾羌吳國的效用,對於穩定北疆局勢很重要。
只是,到底是顯得薄情了一些,可現在的齊王又有什麼值得同情的呢,他終究是帶兵造反給大禹朝百姓帶來了災禍,這樣的死亡方式對他來說可能也是最好的吧!
「我們也要去白州嗎?」想來葉祁已經帶著葉黎軒離了陔州城去白州了吧,羅雲意從床上下來,現在她和葉染修還在陔州城暫住的院落內。
「不,我明天一早啟程去關州,齊王已經兵敗,羌吳國那邊是箭在弦上,就算現在金奇願意罷兵休戰,恐怕你四哥也不願意!」葉染修也站起身走到羅雲意身邊說道。
「不願意的又何止我四哥一個人,太子他也是不願意的吧!」羅雲意露出嘲然的笑容,北疆的局勢會以齊王兵敗、羅勇霆歸來和太子葉祁領百萬大軍親征而徹底發生逆轉,羌吳國接下來只會被動挨打,只要羅勇霆和太子葉祁直攻而下,那麼羌吳國很可能就再也不存在了。
想著接下來會有一場更加慘烈的戰爭,羅雲意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即使有可能是站在勝利一方,想到無數的百姓要為此付出生命和家園,她並不好受。
大禹朝的百姓是百姓,羌吳國的百姓也是百姓,沒有誰願意看著自己的家園被毀,成為國破家亡的亡國奴,但現實就是這樣殘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本書由滄海文學網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