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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當單親媽媽很辛苦,但我也不會隨隨便便找亂七八糟的男人當你後爸,萬一他趁我不在打你怎麼辦……」
安想小臉皺起,憂心忡忡。
現在世道亂,隔一段時間就曝出令人髮指的家暴新聞。也許是因為當了媽媽的關係,安想見不得小孩子受苦。
他們明明是世間初生的新芽,不應承受暴虐的重拳。
她的心聲含有一絲憐憫。
如果說人類的唇齒會騙人,那內心一定不會是謊言。
安子墨眸光閃爍,莫名感覺到不安慌亂。
如果安想打他罵他,按照前世既定的劇情走,如今也不會陷入這樣的茫然失措中。
可是。
她不打他,也不罵他;性格大變,全然陌生。
然而眼前這張臉又不住讓他重溫著十四年來的噩夢。
他第一次對前路感到未知,感到恐懼。安子墨低頭垂眼,牙齒緊緊咬住下唇,不住提醒著自己:眼前這張臉是真的,他沒有恨錯人;如若不是,那麼這十幾年來的恨意便成了一場笑話。
——上天讓他重生,是為了讓他報仇。
——而不是讓他接受這可笑的母愛,捨棄前世所有的不幸。
安子墨在安想手臂上狠狠一掐,趁她吃痛的功夫從她身上滑落,小跑到前面拉開兩人距離。
安想捂著被掐紅的胳膊委屈巴巴,兒子怎麼這麼凶呀?
難道是長久生活在深山,被鍛鍊出了野性?
安想琢磨不透,快步跟上把安子墨揪扯到身邊。
兒子香噴噴,她要看嚴實,萬一被不好懷疑的東西叼走吃掉怎麼辦?
她還沒有吃過呢。
黑夜裡,安想雙眼放光,對著身旁的兒子咕嚕聲吞咽起唾沫。
安子墨後背發涼,不由自主加快步伐,最後由走改跑,背影倉皇。
安想懵了,急急忙忙追過去:「兒子你別走那麼快,媽媽又不會吃你!」
「……」
說不好,不好說。
萬一呢?
母子倆一路追趕,回家已是深夜。
他們都沒了繼續鬧騰的精力,各自爬進棺材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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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盛春,窗外野草生長茂盛。
不知名的野花在無人看管的荒區里相爭而開,綠樹妝點,一眼看去倒也是幅好風景。
然而安想厭透這樣的季節。
她所住的小區本就人煙稀少,樹木街道無人打理。冬天好說,一到春夏兩季便是蚊蟲最為肆虐的時候,加上草叢多,就算窗戶全天緊閉,也會有不知名的小蟲子從縫隙鑽入。
安想血甜,加上地下室陰冷潮濕,蟲子就喜歡咬她,一晚上醒來被咬得渾身是包。
以前只有她一個人被咬,安子墨住進來後也不幸成為蚊蟲口糧。
清早醒來,安想看著兒子臉上的小紅疙瘩心疼不已。
她從抽屜里翻找出花露水,揪過安子墨往他身上塗。
「今天媽媽去給你買個蚊帳,實在不行就把棺材合上。」
嘿。
還挺押韻。
安想心情莫名好,擰好花露水蓋子,對著屋外的雜草深深喟嘆,「或者,我們去城裡租房子住。」以前一個人的時候還可以湊合湊合,現在有了孩子,總歸要為孩子考慮。
「要是能拆遷就好了……」說著說著又開始做拆遷的白日夢。
安子墨比她現實得多。
據他了解,很少有投資商會接手像這樣的廢棄項目。一來耗資巨大,二來程序複雜,一旦虧損很難補救,所以投資商寧可讓地皮空著也不會輕易接手整改,有那錢為何不新啟一個項目?若是虧損,若是出事還不是自己擔著,勞利傷財的事兒誰也不想干。
安子墨撓撓臉上發癢的蚊子包,默不作聲去洗手間刷牙洗臉。
就在此時鈴聲作響。
安想沒有急著去開門,心裡直犯嘀咕。
她沒有朋友,幾年來從沒有人來家裡做客過;快遞也不會上門,那到底是誰大清早過來?
正想著,門鈴又接連響起幾聲,看樣子不是敲錯門。
安想從貓眼向外望。
門外站著兩名年輕青年,穿西裝打領帶,手上拎著公文包,看起來像是上門推銷的銷售人員。
「你好,請問有人在家嗎?」
安想很是警惕地沒有回答。
「我們是房屋徵收部門的,請問您現在方便嗎?」
房屋徵收部門。
通俗來講就是拆遷辦。
拆遷辦大清早來這裡幹什麼?難不成……她一直以來的夢想要就此實現?
懷揣著期待與困惑,安想小心翼翼把門拉開一條縫,謹慎起見保險栓仍沒放下來。
她只探出半張臉,雙手扒拉著門,語氣探究:「你好,請問有事麼?」
「太好了,原來有人在家。」年輕人大喜,微微彎腰與她平視,「我們這次來是與您簽訂房屋拆遷協議的,不知方不方便讓我們進去。」
安想狠狠一掐大腿。
疼,不是做夢。
她麻溜摘下門栓,迅速讓路讓兩人進來。
正準備進門的兩位年輕小伙在看到眼前鬼氣森森的裝修時明顯遲疑半秒,彼此對視一眼,磨磨蹭蹭進入客廳。
「坐,不用客氣。」安想熱情招待,急忙去廚房沏了一壺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