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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哭出來。」
安子墨不哭,面容沉沉的抱著小手機。
手機屏保用的是安想的照片,他突然想起那個平安夜,他拒絕與母親的合照。
他突然意識到……他從來沒有與母親合照過。
安子墨空洞的目光有了一絲神采,拉出小箱子瘋狂翻找著,終於在下面找到一個相冊。
「子墨……」
安子墨不搭理裴以舟,自顧自用剪刀剪下自己的照片,又剪下安想的照片,用膠水強行把它們黏連在一起。
照片裡的安想笑容明艷如驕陽,和兇巴巴的他完全不同。
安子墨眨眨眼,寶貝似的把照片貼在胸前。
鈍痛的心臟瞬間有所緩解,他爬上床,安穩睡去。
望著兒子那張蒼白的臉蛋,裴以舟嘆息聲離開房間,他決定再去找好友一趟,向他尋求幫助。
安子墨又開始做噩夢,夢裡有前世,有今生,虛虛實實分不真切。
最後他看到了安想。
他的母親瑟縮在角落,圍繞在她面前的幾個男人對她踢踢打打,她無力反抗,像陽陽似的被動承受。
安子墨瞬間驚醒,後背額頭全是汗水。
他突然意識到,母親需要保護。
需要保護……
她需要他。
地下陰冷嚴寒,她笨笨的什麼都不會,肯定會被人欺負,或者躲起來一個人哭。
她除了做奶茶畫點小人兒外一無是處,沒了他照顧根本活不下去。
安子墨翻身下床,踉踉蹌蹌地從抽屜里翻找出一根削尖的鉛筆,他握緊鉛筆來到浴室,踩著凳子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他面無表情,一顆一顆的解開扣子,指腹緩緩在脖頸摩挲,最後準確無誤的尋找到頸動脈的位置……
第87章
死亡對安子墨來說是熟悉的詞彙, 他從不畏懼更不會逃避。
鏡子中倒映出的面龐稚嫩卻也蒼白,漆黑的雙瞳是一片死寂沉沉。他本以為自己逃脫黑暗,未曾想進入更加無邊無際的深淵。
母親一個人會害怕的。
他不會讓她害怕。
安子墨握緊鉛筆, 眼神冰冷, 下手時沒有片刻的猶豫,只聽噗嗤一聲, 鉛筆狠狠穿透血肉, 猩紅色的血液像汽水般炸開, 瞬間浸濕半遍身子。
失血過多令他臉頰更加沒有血色。
然而這還不夠,他力道小, 鉛筆沒有刀子尖銳,剛才那一下偏離位置, 根本造成不了死亡。就在安子墨準備拔出來再來一次的時候,臥室房門被人大力踹開,安子墨瞬間被男人禁錮在懷裡。
裴以舟。
安子墨奮起反抗:「放開我——!!」
「我討厭你, 你鬆開我!鬆手!」
血不住往下流,他毫不顧忌,絲毫不在意因掙扎而撕裂開的傷口。
衝進來的保鏢等人對著他脖子上的鉛筆傻眼,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孩子會選擇用這種方式結束生命。
裴以舟面無表情抱起安子墨, 大步向醫療室走去。
自從安子墨的心理出現問題, 裴以舟便將別墅的其中一層改造成醫療室, 又多請來兩名醫生, 醫院的必要設備這裡都有,倒是節省了去醫院的時間。
他把安子墨送給醫生整治,待門關上, 他陰沉沉地看向身後保鏢。
」我不是說過, 24小時都要看著他嗎?」
裴以舟冷聲質問, 氣勢壓迫。
安子墨和其他小孩子不一樣,他情感缺失,智商優於常人,安想是出現在他生命力的一束光,如今光沒了,深陷黑暗裡的他做出什麼事也不奇怪。裴以舟無法每時每刻留在安子墨身旁,於是他不在的時候便派人保護,確定他的生命安危。
「是我們失職,請先生責罰。」
責罰?
他現在哪有責罰的心思,甩甩手讓幾人下去,點燃根煙在門口安靜等候。
醫生很快出現,裴以舟匆忙過去,「怎麼樣?」
「還好小孩子沒力氣,鉛筆只是穿破皮肉,沒傷到大動脈,要是在偏離幾公分就危險了。」醫生說,「我們給他打過鎮定劑,目前沒什麼大礙。」
裴以舟長呼口氣。
「先生可以進去看他了。」
他點頭,推開門輕手輕腳走進去。
躺在病床上的小少年打著點滴,脖子上的傷口已經縫針,外面裹著一層紗布。他安穩睡著,睫臉頰慘白,就連嘴唇都是蒼白的。
裴以舟坐在床前,感到心裡酸楚。
安子墨極端偏執,心眼又小,安想近乎占據他整個世界,如今世界轟然倒塌,他無法承受。
可是,他又何嘗不是?
裴以舟做不出殉情的事,他要活著,為自己,為孩子,也是為安想。
裴以舟合衣在床邊守了整夜。
次日天光乍亮,望著穿透而入的光芒,安子墨呢喃得叫了聲媽媽。
「醒了。」
他轉過頭,看到裴以舟時表情立馬變得難看起來。
「怎麼,沒見到媽媽很失望?」
安子墨不予理會男人的譏刺嘲諷,掙扎著起身想要繼續尋死。
裴以舟按緊他,不讓他亂動絲毫。
「放開。」安子墨神情固執,從牙縫擠出兩個字。
「你媽媽沒什麼朋友,日常生活圍繞著你轉。現在她死了,記住她的人寥寥無幾。」
安子墨不知道他說這話是為何,仍想要掙脫著下去。